沈岁看着她,脸上满满的危机感。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女,如果真的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无害就不会去唐家了。她分明可以回到自己的亲生母亲那里,但是她没有。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当年我确实是以退为进。”沈年勾起红唇看她。
一个慵懒一个严肃,看见这剑拔弩张的场景,旁边的助理冷汗都下来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豪门恩怨,姐妹反目成仇吗?
“说够了吗?”沈年长而密的睫毛掀开,一双眼慵懒地看她,“我的好姐姐,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她举起手欣赏着自己红色的指甲,“我要是有你说得这么厉害,你觉得你还能站在我面前?”
所以沈年小姐究竟有什么阴谋?
她在助理期待的眼神里说,“我就是为了泡男人。”
“你知道继续待在沈家对你反而不利,所以你才去唐家韬光养晦?你知道沈家的继承人会被为难,所以特意把我推出来挡枪。等集团的那些老家伙把我为难得差不多了,你再突然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沈岁说完后眼神阴鸷,见她表情冷淡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你一开始就以退为进……”
最让她感到害怕的是,那时沈年才十八岁。
沈岁拧眉,猜测道,“你早就知道了?”
她合上跟父亲的亲子鉴定书,平淡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有份材料要给你看。”
沈岁黑色短发梳了上去,眉目凌厉,多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而沈岁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她穿着黑色衬衫蓝色牛仔裤,一头短发,全身充满着一股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痞气和尘土气。
她们两个人,好像从刚开始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沈年想到第一次见沈岁的场景。
沈年懒懒地眨了眨眼,接过来扫了两眼,然而脸上并没有沈岁预想中的错愕和意外。
面前的女人愣住了,“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沈家的私生女,但是你并没有说出来,是吗?”
所谓真假千金,不过是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地位编织出来的谎言罢了。
沈年仍旧没说话。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这么多年她从未去见过那个女人一眼。
而现在,两人隔着长长的走廊对望,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妖娆耀眼,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霸气夺目。
沈年走上前,周遭寂静得只剩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助理:“……”
沈岁:“……”
敢情她刚刚脑补了一堆,自己这个妹妹根本就是个恋爱脑?
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突然就放松了下来,沈岁的面容柔和起来,“你喜欢唐致?但是你跟他不本来就有婚约吗?前段时间他父母还过来跟老爷子谈起你们的婚事。”
“他们早就知道了一些消息,所以才格外殷勤。”沈年轻蔑地笑了笑,不是很想提这件事,“爷爷最近怎么样了?”
“精神越来越差,吃得越来越少,医生说他心跳减慢,有可能……”
“我去看看爷爷。”
沈岁听了,跟在她后面一同进去。
沈老爷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虚弱,甚至精神焕发。沈年心下一沉,担心这可能是回光返照。她即使再没感情,这会儿见到爷爷也忍不住有些伤心。
只是她面上不显,依旧笑着问候,“爷爷。”
沈志生风光了一辈子,仍旧逃不过生老病死。他下半截已经入土了,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你跟沈岁都是聪明人,爷爷倒没什么可牵挂的。”沈志生想到两个孙女,眉头舒展了开来,“只是你们一直命苦,是沈家亏待了你们。”
所谓保姆狸猫换太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沈年的生母只不过是想将自己生的孩子送进沈家,让沈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沈年当成亲生孩子。这是她对沈家的报复。
即使沈年表面上不在意,沈志生也知道她接受不了生母的做法,她不愿意回沈家,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位置还给沈岁。
沈年挑眉,语气轻松,“爷爷,以后你还有很长时间补偿我们。”
她笑起来张扬明媚,沈志生的心情都连带着好了起来,“你啊。”
沈岁的嘴角也弯了起来,她恨过养母,可怎么也无法讨厌沈年,可能这就是血缘羁绊。
“沈岁我是不指望了,你呢。”沈志生看向她,咳嗽了好几声才平息下来,“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喜欢唐承宣吗?”
沈岁一时愣住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你……你喜欢唐承宣?”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妹妹跟唐承宣联系在一起。
沈年坐过来握住爷爷的手,触到一片冰凉,她笑着说,“爷爷不用操心,我已经不喜欢了。”
她没敢说自己是玩玩而已。
话音刚落,沈家的保镖将门打开,唐承宣那张矜贵禁欲的脸出现在病房门口。
不喜欢?不喜欢谁?
唐承宣一双大长腿跨了进来,眸光冷了几分,“沈叔叔。”
“你们都出去吧。”老爷子无情地下了逐客令,“唐承宣留下。”
这一层只住了沈志生一个病人,套间里应有尽有。沈年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唐致安慰她,“别难过,沈爷爷一定能挺过来的。”
她抬起一张瓷白的脸,发丝落在红唇边,笑得漫不经心,“我知道。”
唐致还是喜欢沈年以前乖顺的样子,她现在这样总叫人摸不透心思,他想了想,“我给你买糖果?荔枝味的。”
沈年靠在抱枕上,指尖微顿。
有时候很奇怪,明明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东西,可是只要一提起就能勾出记忆里的那些细枝末节。
明明不浓烈不深刻,却又想酝酿多年的酒醇香绵长。
她记得那天晚上唐承宣来接她,初春的风有点冷,她咬着好友沐灵送给她的糖坐上了车。
唐承宣闻到荔枝味,下意识偏头看了她一眼。
沈年察觉到男人的眼神,她眨了眨眼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献宝似地递给唐承宣,“这个味道……很好吃。”
她晶亮的眼睛里望着他,让人不忍看着里面的星星熄灭。
唐承宣骨节匀称的手伸出去,从她掌心里接过糖果。包装花里胡哨的颜色,唐承宣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东西了。
沈年回到折月公馆后照例进书房写卷子,最后又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一抬头四周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沈年怎么回想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从书房回到卧室的。她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没有换,仍旧是昨天那套。
她那时猜测可能是唐承宣把她抱到了房间里,意识到这点之后脸颊一下子滚热起来,光是想象自己躺在他壮健有力的身体里就叫人心脏跳个不停。
许久之后她下床打开卧室门,门把手上挂着一袋糖果。
荔枝儿味的。
而此刻的沈年却懒懒地笑了,偏过头看他,“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哄?”
她的眸子很亮,即使隐隐约约带着几分怒意也叫人沉溺、不可自拔。
唐致看了眼沈年,高贵冷艳,再看了眼沈岁,高冷霸气。他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只好委屈巴巴地坐在沙发上当个透明人。
没过多久,唐承宣打开门,他看了眼沈年,“进来。”
沈年抬起下巴看他,坐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原本想言语嘲讽几句,没想到指尖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握住。
她怔了一下,唐承宣的手骨节匀称,掌心是温凉的。
说来奇怪,只是牵手竟然能让人这么心动,好像有一股微小的电流顺着他的掌心一直传到沈年的心脏处。
沈年偏头看他,男人优越的下颌线展示在她面前,轮廓硬朗。
她想抽回手,对方攥得更紧。
“唐承宣,你玩什么把戏?”
男人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乖。”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虽然冷淡了些,却让人不自觉地就平静了下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朵已经酥麻了半边。
沈年被他牵进病房,她看见爷爷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底染上几分兴味。
身后的门被缓缓关上。
唐承宣改口,“爷爷。”
这不要脸的。
沈志生咳嗽几声,十分不乐意侄子辈变成孙子辈,“沈年是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我让你照顾我孙女,你倒好,直接把她照顾到床上去了。要不是我快死了,我非得用拐杖打死你。”
沈年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过往的事,更没想到他会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刚准备反驳,沈志生又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了解你,你比其他人稳重专情,我把沈年托付给你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她低头看着唐承宣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恰好从他衣袖里看见那只当初送给他的腕表。
沈年呼吸一窒。
他说,“我会好好照顾她。”
沈志生是在夜里去的,沈年冷静地跟他的遗体告别,冷静地跟沈岁处理着之后的事。
直到天亮后,她依旧冷静地靠在墙上,唐致根本不敢进去跟她说话,只远远地站在外面。他了解沈年,她外表越是平淡内心越是波涛汹涌。
“早餐在桌子上。”
沈年冷着眼看着唐承宣,她手指夹了一支没点燃的烟,想到这是医院犹豫了一下。唐承宣纤长的手指伸过来将烟草夺了去,而后拽着她的手放了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
圆圆的脑袋,红色的。
沈年心里的某一根线在一瞬间崩塌,她红着眼,“够了唐承宣,爷爷已经不在了。”
他掀开眼睑,“我答应爷爷要照顾你。”
要不是爷爷,他也不会这样温柔吧。就好像多年前,他根本没打算救她回唐家。
沈年咬牙看他,猩红的眼角像掀开一角的岩浆,她拽过唐承宣领带撕咬着他的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不罢休。
“你凭什么照顾我?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你觉得我们俩都睡过了还可以跟以前关系一样?”
他已经不要她一次了。
唐承宣将她揽在怀里,“你玩弄我的关系,够了吗?”
那时沈年穿着一条白色的公主裙,不管是气质还是外表都叫人眼红不已。她淡淡地站在那儿,全身好像笼罩了一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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