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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不醒(二十八)(1 / 1)

俩人喝得尽兴,也没有劝二爷喝酒,都明白他身子不好不宜饮酒。但转念想想,如今他才是最幸福的那一个吧。

酒盏空空,人也醉醉;夜幕已落,不愿看他们再喝下去,二爷结了账就让人扶着这俩人上了马车。

俩人虽喝得不少,但酒量过人,倒也没有神志不清的地步。只是脚步颠颠,一昧地朗声笑着,若没有那满脸泪痕,连二爷自个儿都要相信他们真的是兄弟相聚开怀畅饮而已。

马车两边的帘子挂了起来给这两人醒醒酒气,二爷坐在正中,看着两边儿酒品不错的少年郎。

有一句古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从前他一直觉得是说那一坛美酒天上有的意思,如今长见识了,分明就是有人想借酒一醉罢了;醉了就不用持身自重,不用稳重得体,不用强颜欢笑。

你笑了,人家说你醉了。

你哭了,人家说你疯了。

堂主喝得急,嗓子里干哑的很,坐在车里难受得咳了又咳。二爷抬手给他顺了顺气,递过来一杯水给他。

堂主倚在二爷侧肩上,眼睛里有些孩子气的朦胧,接过水却不喝,杯子在手里转了几圈儿,看了又看。

二爷低头问:“怎么了?”

“今生无缘,天各一边。”堂主看着杯盏,一字一句地说着,嗓音里有着难得的清醒,手一歪杯盏,茶水一点一滴地缓缓滑落,伴随着他的声音:“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二爷听清了每个字,蹙眉闭上了眼。

回头想想当时在西北,他重伤未愈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让姐姐给九馕找个好人家的时候也是心疼得生不如死,但却不得不逼自己放手,那种言不由衷的感受。

最不同且幸运的事,就是他重生了,又把握住了一切。

少爷闭着眼,安静乖巧地靠在窗边,像是睡着了。

车驾一停,小厮送车外掀开了布帘,二爷一抬眼就看见周九良皱着眉气鼓鼓的样子,但这眼神在看到了一身酒气满脸泪痕的堂主,一下就心疼的不行了。

他从十七岁就跟在堂主身边,敬他为兄,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没大没小闹腾的不得了,但真要说谁最了解孟鹤堂,最心疼孟鹤堂,就数他周九良头一号。

几人搭手忙活把堂主从车里扶了出来,堂主歪歪扭扭地靠在周九良身上笑着,说着醉话:“诶—周狗粮!哈哈哈你怎么来了呀,咱俩喝!不去吃人家的,阿!咱俩喝!”

“你给我消停点儿!”嘴里骂着,眼眶却是红红的,但今儿自个儿替他去赴宴了,实在没办法陪着。转头看向车里的二爷,感激地笑着:“师哥,辛苦您了!”

二爷摇了摇头,嘱咐道:“交给你了。”

送了孟鹤堂之后就是回家了,车驾又动了起来,一晃一晃的,少爷仍旧一动不动地睡着。

吹了些风进来,二爷放下窗帘,给他披上了薄毯。就是这一瞬的近身一瞧才发现这人的眼角也没干过,合着车驾颠簸晃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眼泪。

二爷挽着袖口给他擦了又擦,皱眉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阿陶没有对不起你。”

少爷呼吸稳稳,没有半点声响,依旧安静睡着。

不过一刻,车驾一停就到了家门口。

二爷差了几个小厮把大林送回院子里,嘱咐着给他煮醒酒汤,好生照看着别着凉生病了。

回了院子,屋里灯火明亮。

二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里头人影闪动;他喜欢这种有个人在家侯着的感觉,屋外风雪与她无关,她只与他有关。

抬脚进了屋,杨九意料之中地在屋里等着他,每天都是寸步不离的,直到要歇息了才回各自屋里;今儿是从西北回来后头一回出去喝酒到天黑。

杨九一看他回来了,站起来,走近抬手解开了他满是雪气的披风,动作一气呵成,娴熟自然。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二爷给抱了个满怀;在他肩头闻到了一阵酒气。

叹了口气,道:“听小厮说,您和孟哥去喝酒了?”

“嗯。”二爷声音闷闷的,应和了一声。

“他一定很难过吧。”杨九淡淡道,往常要是这人敢不顾身体去喝酒,她老早就过去把人给揪回来了!但今天的原因,她也只能选择理解了。

“喝醉了。”二爷道。

杨九点了点头,没觉得意外:“孟哥打小就认识郝小姐,一心一意都是她。可不都以为俩人能成吗!偏偏还嫁给了别人,白瞎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荣华富贵前,儿女情长太过幼稚。”二爷松开了怀抱,揉了揉眉心,缓缓道:“郎有情妾无意有什么用,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杨九觉得心里难受,鼻子一酸道:“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一年才刚开头,怎么就这么不顺心呢!你看大林也是,还有陶师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二爷叹了口气,也是无奈。但人总归是要长大的,一帆风顺称心如意的人生不叫人生,大梦初醒是经历,百感交集是沉淀,最后剩下的才是余生。

杨九看着他,似乎被自个儿带得有些伤感起来,见不得二爷难过的样子;杨九收了酸涩,打趣道:“你看吧,那一个个儿都没留住的!就我死心塌地守着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儿!”

二爷一笑,又抱住了她:“幸好你在…”

他云长弓不需要留住什么人,除了杨九馕。

——————

夜深忽梦少年事。

本该醉倒在床榻的少爷并没有睡下,小厮们都收拾妥当后在院子里守夜打盹儿。

少爷不在房里,穿着件单薄的褂子蹲在院子里,蹲在那一堆坑坑洼洼的泥土间。

竹子已经被挖走了,移栽去了二爷的院子里;少爷没交代小厮种别的,只说想腾地儿出来,这一块地就被剩了下来。

他看着这些坑和被翻起的泥土,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一颤一颤地疼着。

双手伸进泥土里一遍一遍地翻腾着,像个爱玩儿不怕脏的小孩儿。

“阿陶你快来!我买了好多竹子!”

“没事不念书,种竹子干嘛呢你?”

“你不是喜欢竹子吗?嘿嘿~”

“书院竹子够多了!”

“别呀,我也种!以后你回来陪我住,就能看见啦!”

“让小厮种得了,别忙活了!”

“我不!我就要种!嘿嘿,等以后竹子长高了我就砍下来给你做长椅,夏天儿你也能凉凉快快的!”

“得了吧你,还信你能养活它…”

稚嫩率真的孩童语气一遍遍回响在耳边,只觉得胸口越紧,疼得喘不过气来。少爷趴在地上刨着泥土,一下一下越来越急,在刨到一小头刚要冒头的竹尖儿,他终于清醒过来,颓废地坐了下去。

夜空落雪,心凉似霜。

少爷一笑,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指尖的半点儿疼痛,一声声笑着,越笑越是残忍高声。

唇如雪白,没有半点血色;指尖血色如烛,没有半点疼痛;心口如似泥洼,稀碎空荡。

雪夜安静,只剩下少爷孤独寒冷的笑声。

眼泪打进土里,指尖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外泛出血水。

他一句一句呢喃着:“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当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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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手持利刃,仅仅不爱,

我便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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