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抓住胳膊,杏儿先是一惊,听陈默说罢,这才知自己误会了他,不禁俏脸泛红,下巴几乎要碰到胸铺,小声说道:“也不是奴家存心瞒着老爷,实在是……不知道老爷听没听说过徐海这个名字?他就是奴家的父亲……”
“什么,徐海?那个大倭寇头子?”陈默失声惊呼,这一回,他是真的被惊讶到了,说错话都没注意,问道:“如此说来,王翠翘便是你母亲了?”
“正是!”杏儿点了点头,虽听陈默知道父母的名头,殊无半分喜色,面上反倒浮现一抹凄凉,缓缓说道:“朝廷无道,可怜家父一世英名,居然被胡宗宪那个王八蛋忽悠,归顺了朝廷,最后却落得个魂归大海的下场。母亲被胡宗宪抓住,不堪受辱,也投水自尽,家中老小,只有奴家跟表姐逃脱了性命……”
说到此处,她语气哽咽,泪花滚滚而出。
这一段故事虽然版本不同,不过,大体的情节都差不多,陈默知之甚祥,脑海中猛的划过一诗,不禁幽声吟道:“‘建旗海上独称尊,为妾投诚拜戟门。十里英魂如不昧,与君烟月伴黄昏。’尔父虽是倭寇,不过却也出身贫苦,有向善之心,可叹胡宗宪英雄一世,最后出尔反尔,葬送了尔父的性命……”
心里想道:“若设当初胡宗宪目光再放长远一些,不招安徐海,而是暗中培植,想来历史怕是又该是另外一种走向了吧?又可惜戚继光太过威猛,将沿海的那些‘倭寇’们收拾的七零八落,王直徐海而后,竟然再无一人可以挑大梁,不然想办法抓到老子手里,凭老子先进于此时的知识,用心展的话,还有什么‘日不落帝国’的事儿?再不济。日后万一跟朱翊钧有了冲突,也总有个退路啊——老子同情朱翊钧,不忍心造他的反,不过。那些周边的小毛毛国,老子可不会跟他们客气。”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继续说道:“不过,天道好还,那胡宗宪也没落得好下场。也算是天理恢恢,疏而不漏吧!”
说着一顿,又道:“是了,你的仇人怕不是特指某个人,而是朝廷吧?难怪你不肯告诉咱家你的身世了。其实无妨,对于你父母,咱家早就久仰大名,对他俩既是佩服又是同情,可惜生不逢时,无缘得见……不过。上天竟然让咱家认识了你,总算是一种补偿……对了,咱家猜到那个秘密是什么了……”
他的心倏地加快了度,用力握拳说道:“你那《圣经》定然便是被那姓李的拿了去,哼,恐怕,你二人的身份他也早就知晓。你没看错,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目的来接触你每姐儿俩的,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恐怕要真的对你表姐不利了。”
“老爷的意思,母亲留给奴家的那本书里,果真隐藏着秘密,而那李荣安便是冲着那秘密来的?到底是什么秘密啊?表姐有危险吗?”杏儿玉容色变。反手抓住陈默的胳膊,用力过大,疼的陈默哎呦一声叫出了声。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便戛然而止,倒不是因为杏儿反应过来,松开了他的胳膊,而是他突然现。大运河宽敞的河面上,远远的停着两艘船,一艘官船一艘画舫,不知为何抛锚,正与脚下快船迅接近之中,眨眼的功夫,便能看到官船船尾处聚集着一大帮人,一名白衣女子怀里抱着个箱子,正挥动手臂说着什么,瞧那样子,好像十分激动。
“是表姐!”杏儿的视力比陈默要好上一些,眼见他突然愣住,急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登时吃惊叫道。
快船顺风,满帆行驶,度如同奔马,说话的当口,与那官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三四十丈,陈默但见李九妹怀抱一只小巧的木箱,已经打开了盖子,正从里边向运河中撒着什么东西,光华夺目的,倒像是珠宝之类。
在她的对面,一位身穿浅灰色长袍的男子,伸着一只胳膊,大张着嘴巴,神情惶急。旁边围着一圈人,指手画脚,声音隐隐可闻,却听不清说些什么。
“铁牛,让他每再快些!”陈默急不可耐,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一句话: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随着这句话冒出,他甚至来不及自嘲自己想的多,便见李九妹双手举起了那只小巧的木箱,用力扔向了河面,噗通声中,她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李荣安,算本姑娘有眼无珠错看了你,今日咱沉了这准备跟你过好日子的宝箱,与你恩断情绝。”说着话,她许是伤心过极,忽然噗的喷出一口血雾,抹一口嘴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凉而又哀怨,比哭还要难听。
距离愈的近了,陈默甚至能够看到她眼底那抹浓浓的哀伤,以及夹杂在其中的那股受人愚弄的怒火。
“不好,你表姐怕是要……”他惊呼一声,话未说完,便见李九妹突然合身而上,一把抱住了那个李荣安,在一众惊呼声中,跃上船舷,毫不停留,直往河面扑了下去。
“不要——”杏儿急呼。
这个时候两船之间几乎已经没有了距离,眼瞅着李九妹抱着李荣安跳进了滚滚的大运河,陈默勃然色变,只惊呼了一声,根本就没考虑,便也纵身跳了下去。
“老爷——”
“督主——”铁牛急眼了,叫一声督主,也随着陈默跳下了运河。
虽然已是春天,河水依旧冰凉刺骨,乍一入水,陈默顿觉浑身一紧,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似的,脑子起码有一瞬间的停顿,浮上水面,猛见前方白影浮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奋力向前游了过去。
李九妹跟李荣安都是旱鸭子,抱的又挺紧,那李荣安只叫了几声救命,便被猛呛了一大口水,再没了声息。而李九妹已存死志,虽也现陈默跳下水来救自己,但却更觉无颜相见,竟然大口喝了好几口河水,双手紧抱李荣安,只求一死。
扑腾扑腾的落水声6续响起,画舫跟官船之上各有几人跳下了河,陈默耳听有人招呼着救人,仓促间抬眼看了一下,见画舫船舷处站着两人,一个是王世贞,另外一位美髯及胸,渊渟岳峙,不怒而威,却很面生。
也就在这个时候,白色衣袂下沉,距他不足一丈。他无暇多想,一个猛子扎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