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嵩岭住在家里后,姚知月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倒像是热脸贴冷屁股。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就是陈嵩岭下楼散步的那一两个小时。
这天,陈逸明因为晚上有个应酬所以没有回来吃晚饭。傍晚的时候,陈嵩岭从外头散步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姚知月陪着筠筠坐在爬爬垫上玩,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房子。
见到陈嵩岭回来,姚知月的心一紧,连跟筠筠说话都有些紧张,更别说笑得清亮爽朗了。她慌忙站了起来,对陈嵩岭说道:“爸,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陈嵩岭没有应答,本来听到孙子的欢笑声,他心里也跟着高兴。可是看到他一进来,姚知月和孙子的笑声就消失了,仿佛他就是一个瘟神,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对姚知月的怨气也就又加深了几分。
红霞把荤素搭配均衡的饭菜摆到餐桌前,陈嵩岭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鲜笋,还没嚼两下就吐了出来,把筷子往桌面上用力一搁,不满道:“这做的都是什么!比开水还淡,还让不让人吃了?”
红霞从厨房里头走出来,满心的不服气,她做了这么久的菜,正经的主人从来没有嫌弃过一回。自从这个糟老头过来后,三天两头不是嫌她干活不卖力就是不给太太好脸色,现在又开始找茬了。
红霞在心里诽腹,可是面上还是很客气地说道:“我都是这么做的啊。”
陈嵩岭瞪了一眼保姆,火冒三丈道:“现在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住在这里,你是瞎了看不到,所以才没有考虑我的口味?”
见红霞一脸的敢怒不敢言,姚知月生怕她一气之下辞职了,慌忙把筠筠递给红霞,走到餐桌前将那道鲜笋拿起来,赔着笑脸说道:“爸,我这就重新翻炒一边。”
陈嵩岭瞪了一眼姚知月,没好气道:“要想赶我走直接说,不必用你们女人的这套心思。老子不吃这一套。”
姚知月摇头,诚恳地解释道:“爸,我从来没有这个心思。这事是我欠考虑,没有考虑到您的口味。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姚知月在厨房里重新翻炒鲜笋,特意多加了盐。这时,只听客厅里传来了陈嵩岭那若隐若现的说教声,看似是说给红霞听,实则是说给她听的。
“逸明他妈妈在逸明像筠筠这么小的时候,她就要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上班挣钱。现在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没有上班光照顾孩子还不行,还得再请人。看来没有挣过钱的人就是不知道挣钱的辛苦,花钱就跟扔石头似的。”
姚知月心里一阵恼怒,手中的动作也不觉加猛了,渐渐心里的恼怒变成了心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
她慌忙擦拭干净,手中捧着鲜笋走出厨房,脸上已然重新带上了笑容,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说道:“爸,您尝尝怎么样?”
陈嵩岭重新拿起筷子,可是却再也没有伸向那盘姚知月重新翻炒的鲜笋。换在以前,他对这些小钱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如今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不免开始计较起一分一厘的钱了。
姚知月对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她简单地吃了一小碗饭,然后抱走筠筠,让红霞去吃饭。看到陈嵩岭吃完饭回到他的卧室,姚知月的神经这才渐渐松弛下来,抱着筠筠走到阳台上,满腹委屈。
在陈逸明告诉她,陈嵩岭出狱的第二天,她一直想象中一家其乐融融的场景。甚至冒出了重入职场而无后顾之忧的憧憬。
然而现实却是骨感的,陈嵩岭对她的敌意从来没有经过时间的流逝而稀释。相反,他似乎比从前更憎恨她了。
陈逸明因为事业的扩展,比以前更加繁忙了。他每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然是筋疲力尽,有时候她跟他还没说两句话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都能睡。因而,越发压抑住自己不把家里的这些琐事拿去打扰他。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变得身心俱疲,甚至对未来感到悲观,觉得日子每天都是煎熬的。要不是每天有筠筠的欢笑声相伴,她觉得一天都熬不下去。
周末,姜璐妍约好要姚知月陪她去看婚纱。姚知月好不容易将筠筠哄睡了,把儿子交给保姆后,嘱咐了一番就离开了。她想着好歹陈嵩岭是筠筠的爷爷,把儿子单独留下来还算放心。
电梯的门被缓缓打开,姚知月从电梯里走出来,迎面跟散步回来的陈嵩岭碰到。她吓了一条,慌忙低下头站在一旁,让陈嵩岭先过,打了招呼,“爸,您散步完了。”
陈嵩岭冷淡地嗯了一声,看都不看一眼姚知月,快速地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似乎根本不愿意跟她多呆一秒钟。
姚知月看着电梯的门关上,这才如释重负地叹息了一声,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讨好公公了,可是依然无法得到他的一丝欢颜。
姚知月驱车来到和姜璐妍约好的地方,她看到姜璐妍神采飞扬,像是满园春色里最娇艳的一朵花,心生羡慕,打心眼里替她高兴,说道:“这要当新娘的人果然就是让人眼前一亮,惊艳十足啊。”
姜璐妍笑盈盈地自嘲道:“一天新娘,一生婆娘。”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姚知月,眼底的惊异忍不住流露出来,“一个多月不见,怎么你变得无精打采的?”
姚知月摸了下自己的脸蛋,错愕地看着姜璐妍,“这么明显吗?”
姜璐妍挽着姚知月的手臂,朝高级定制的婚纱室走去,说道:“陈逸明老爸不是跟你们住一块儿了嘛,有他照管你儿子,你不是能喘口气嘛,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姚知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些琐事千篇一律不值得浪费唇舌复述一番。可是,这段时间,她把一切压抑在心里,只怕再憋下去,连身体都会出现问题。
姚知月这才意识到,当接到姜璐妍的电话,请她这周末陪她一起看选婚纱的时候,她的心是雀跃了,甚至隐隐在期待着周末的到来,只是因为她真的很想找人倾诉一番。
“事情如果是这样的就好了。只是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我这个公公啊,打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对我充满了敌意,现在就更是过犹而无不及啊。”
姜璐妍惊讶地看着姚知月,“他儿子处在人生低谷的时候,要不是你在精神上和经济上的双重支持,哪里有那么快翻身,这老爷子难道就不懂得感恩?是不是关在监狱里脑子都变傻了?”
姚知月再次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们没有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只怕这会儿,他心目中的最优儿媳人选还是章若伊吧。”
“难不成这就是臭味相投,坐过牢的人都彼此惺惺相惜。”
姚知月看了一眼姜璐妍,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丝不快,虽然她确实对陈嵩岭的敌意感到苦恼,可是他毕竟还是陈逸明的父亲,听到姜璐妍一番带着玩笑的羞辱的话,心里还是不痛快。
姜璐妍觉察到了姚知月的不悦,这才惊觉自己的话未免太过分了,仗着跟姚知月亲密的关系就忘了分寸感,慌忙道歉道:“月月,对不起啊,我刚才的话没过脑子,你别放在心上。”
姚知月的秀眉渐渐舒展开来,转移了话题,活跃着氛围,说道:“恭喜你啦,终于和严哲宇修成正果啦。”
姜璐妍又试穿了一件婚纱,娇羞一笑,应道:“借你吉言啦。”
一番试穿后,在姚知月中肯的参考建议下,姜璐妍终于确定了三套婚纱,等着改天与严哲宇最后确定其中的一件。
离开婚纱室的路上,姜璐妍思索了一番,诚恳地说道:“你和陈逸明老爸之间的问题还得靠陈逸明解决,除非你们不住一块儿,否则问题不解决,日积月累就是大爆发,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我们现在根本不敢说他一个不字,老爷子一个不高兴就吵着要搬回老房子去住。你说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逸明妈也走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老人,我们是打心眼里希望他晚年过得好。”
“那你们就一直惯着他?要我说啊,你的尊重和体谅在他看来就是软弱无能,他不会领你的情,只会变本加厉地觉得你是理亏才使劲找补的。”
姚知月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她也想像姜璐妍那样爽快而不拖泥带水的,可是她有太多的现实要权衡考量。
都说无欲则刚,可是她身为人妻和人母,不可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事业有成,蒸蒸日上;也不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成长;更不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和睦美满。
结婚后姚知月才渐渐懂得,婚姻不仅仅只是因为爱情,反而爱情在婚姻里是稀释最快的存在。对于已婚女人来说,最大的困难是平衡好自我和家庭,因为她们总是忍不住偏爱孩子和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