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效的药方还没研制出来,但好在把病人隔开以后再没有出现新的病人了。这时疫也有不太危重的病人,因为人数太多,裴初霁也被分配到了几个症状轻的病人照顾。
病人不多,一共就五六位。
两位是老者,一位是青年,还有其中一位是比她稍大些的姐姐,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听闻她虽被传染了时疫,却只是先长了斑丘疹,近日又长了水疱,但喝了好几天药,成效却不大。
初霁能在病人都歇下的时候和她聊几句,得知她叫杨芷柔,本是城里的舞女,本是个头牌,却因城中时疫大发,不幸染了这时疫,幸而不严重,只是裴茯苓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根治,只是一日又一日拿药缓着。
但待她到了第六日时,初霁却见杨芷柔哭了起来。
“杨姐姐,你怎的哭了”裴初霁才从送药去其他地方,回来见她背对着自己哭得厉害。
那女子擦了泪,看向她,苦笑着说:“你可看见我这手、这脚、还有这张脸?”
裴初霁见她那张脸,原本便长了一串又一串的水疱,透过没有水疱的地方可以看见,她原本该是五官清秀,肤如凝脂,定是个美人。
“一定会有办法的,杨姐姐,你再等几日罢”裴初霁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底气也没有,因为昨日她才看见本在她这里的病人病情又恶化了,他的皮肤坏死,向下塌陷出一个又一个黑洞,原本的样子变得可怖无比,宛若被虫子啃噬了一个又一个黑洞。
那女子默默流着泪摇头:“你莫要安慰我。”
初霁没再说话,只好象征性安慰几句,又沉默着煎药去了。
第二日一早,初霁便听得杨芷柔尖叫一声,她赶紧出门查看,原是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水疱破裂,如同前两日那病人一样,陷下了好几个黑洞,崩溃地大哭起来。
裴初霁第一次觉得累。
她不懂,明明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拼了命地救人,怎的就没人体谅他们?
听说还有一小部分居民觉着他们都是在骗人,根本就是庸医,治不好他们,因此大打出手的,幸好万药宗的弟子平日里也稍有习武的,没被伤着。
再过了几日,她听宗里的同门弟子说,那些在皮肤上长了水疱的病人病情倒是控制住了,只是已经凹陷的皮肤……怕是要留一辈子的疤。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移给她的病人越来越多,便也分配了多一个弟子帮忙照顾病人,于是她与杨芷柔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见她坐着望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除此之外,初觉得其实这是好事。
很多病人因为有了新的方子慢慢好起来了,但他们中也有很多人因为受不了这漫长的治疗时间,拒绝接受治疗,自寻短见。还有的明明已经快好了,却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如今的样貌而放弃生命。
裴初霁觉得好累,她未曾想过,治病救人,不只是要“治病救人”,还要承受许多来自病人的负面情绪。
但每次见到有病人康复之后对他们千恩万谢,她又觉着自己的那些辛苦和努力都没有白费。
在这样的环境下,虽只过了半月,初霁却比来时要瘦了整整一圈。
她想念师父师叔了。
又过了几日,那些长水疱的病人有了好转,可那些咳血痰又并发了淤血淤斑的重症病人却仍是有大部分都离世了,忍冬好不容易收到师父传来的方子和稀缺的药材,却还是不敌时间,去了几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