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国,元景年五月初十,帝都临汾,白府。
折腾了半日,趴在床上外孙的伤口终于处理好了,这会子累得趴在床上睡着了,眼角还残留几滴泪珠。白老夫人心疼的掖了掖被子,好生交待了侍女一番,这才示意儿子、儿媳与云九姬一起去客厅坐坐,免得打搅外孙休息。
她一手拄着紫金流云拐杖,一手牵着十五岁的外孙女云九姬,泪水无声的流淌。
想到她的女婿女儿福薄正值壮年双双丧命,留下了痴儿病女让人好不唏嘘!要不是今日外孙女机智,悄悄派了贴声侍女来报信,恐怕外孙被人活活打死了都不知道!
白二爷见母亲悲戚,劝慰道:“母亲,且别哭了,孩子都回来了,您老放心我与兄长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姐弟的。”
“老二,你妹妹福薄,你妹夫为云家挣了多少财富、军功体面,哪里知道云家竟如此对待这俩孩子,好歹他们是云家的骨肉,就算那孩子真是哲儿推的也不能下这样的毒手,哲儿毕竟头脑愚笨,更何况还不是哲儿做的!”
走了几步又叹道:“我一想到我这短命的女儿,唉!生前疼爱这俩孩子跟眼珠子似的,这才走了没半年,孩子就受云家如此相待岂不是死不瞑目”
想到此,白老夫人心肝就疼的直发颤!恨不得现在去云家拼了老命。
云九姬素来与外祖母亲厚,见外祖母比上次相见又瘦了一圈,满头的白发眼窝凹陷甚是憔悴不堪,劝慰道:“外祖母放宽心,姬儿长大了能照顾自己,您要保重身体!”
白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搂入怀中。
“母亲放心,有我和老二在,再也不会让姬儿与哲儿吃苦了。”白大爷悄无声息的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白老夫人颔首放开云九姬,一行人缓步行至大厅纷纷落座,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两位儿媳妇一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己老迈这副身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入土了,他虽相信自家的儿子会好好的照料他们姐弟,可是俩个儿媳妇怎么想她老婆子尚未可知。
这一瞧大儿媳眉头紧蹙似有心事,手中捧着茶盏半天不动。
二儿媳一向嘴甜,当即表态道:“母亲放心,以后我们把姬儿哲儿当亲生的孩子管教。”
白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的愁容这才褪去了几分。
想到明日要去云府讨要妹妹的遗产嫁妆,白二爷担忧道:“今日,情况紧急我骗了云家,谎称兄长请了官爷前去云家主持公道,为要顺利把姬儿带出府,想必明日去讨要遗产没那么容易。”
白家大爷无奈道:“我也是一愁莫展,靠白家势力根本无法与现在的云家抗衡,就算去请官爷前往云府主持公道,谁愿去费这个力气得罪云府,谁又会真正的卖已故镇国将军面子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愿趟这趟浑水”
“姬儿,你父亲母亲留下了多少财产,你可心里有个数?”一直沉默寡言的大舅母放下茶盏,直指要害问道。
云九姬回道:“我倒是留了个心眼,把那些数都过了一遍,记的帐本好好的私藏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藏在哪里。”
这事幸亏了母亲生前是个细心的人,帐本记的一清二楚,云九姬因常年病着极少出府,常伴在母亲身侧闲时没少跟她学记帐,要不然十五岁的孩子哪能懂这么多。
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孩子倒是还算聪慧。
“财物姬儿有数便好,只是怕是没那么容易撼动云家那棵大树,让他们交出钱财怕是要费周章了,且不能拖得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云老夫人补充道。
云九姬听他们话中之意也知这事不好办,就凭她十五岁的孤女想要脱离家族,带走弟弟与遗产绝非易事。
在南昌国鲜有这样的先例,父母逝则依靠叔伯,本家未成年子女不得擅自脱离家族,除非家族迫害方能离开,还须得敲登闻鼓上诉状定案,可是叔父下药损家族颜面的事,云九姬怎能对外公布令家族蒙羞!
“外祖母,舅舅,我明日亲自面圣!”云九姬下定决心看着祖母,“只要圣上的一句话,就能免去云府名声受损相互撕咬。”
白二爷连忙制止道:“圣心难测,万一出了纰漏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出意料云家必是誓死不愿意分家,弄不好还会倒打一耙诬蔑白家挑唆!”
白家大爷点头,道:“圣颜难窥,姬儿可有胆面圣如圣上震怒,恐怕两家都受损!”
两位舅母也均是点头附和。
“舅舅们容禀,上次外甥女生病交出遗产另有隐情,外祖母舅舅可否全力支持外甥女面圣!”云九姬暗示。
白府几位长辈均是面面相觑,云九姬生病一事有鬼
众人凝重的望着她。
“姬儿生病一事是家中长辈所为,其目地就是骗我交出父母的产业,不过到底他们没下死手,看在父亲面子上,我不会声张令云府名节蒙羞!”云九姬全盘托出。
听罢来龙去脉,白家上下怒火中烧,大骂云家丧尽天良!
老夫人怒拍案几,道:“明日一早你便去面圣,如果圣上不管此事,哪怕倾尽白家之力也要讨回属于你们的东西,我这张老脸豁出去了!”
皇宫,辰汐殿。
元景帝拾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得意的捋了捋青须胡子,看着对面的王弟商祈。
商祈气定神闲的从盅里拿出一颗黑子放在棋盘右翼,刹时棋局变化己是稳操胜券。
“哈哈,臭小子,果然是南昌国的天才,寡人认输了,还是与你下棋痛快,前几日边疆上贡了一批上好的茶,出宫时带一份!”
商祈点头,拿起案上的金釉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
“陛下,己故镇国将军云玉阳之女求见!听闻从早朝跪到了现在!”李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为难的看着圣上。
元景帝脸色一沉,直勾勾的盯着李公公。
李公公吓的扑通跪在地上,“圣上,守宫门的侍卫赶不走,朝珠公主经过宫门给奴家带了话,要奴才向陛下禀告!”
元景帝听见‘朝珠’两个字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商祈站起身,施礼道:“既然皇兄有要事,那臣弟告退!”
元景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商祈不紧不慢坐下,又捧起那盏茶啜了一口。
元景帝问道:“己故镇国大将军,那倒是个人物,不知他那病秧子女儿有何事求见”
李公公见圣上脸上好看了些,恭敬的说出了云九姬面圣求旨离开云府分家,并要求带走父母遗物,嫁妆,田产一事。
元景帝冷笑一声,又捋了捋青须胡子道:“一届己故将军之女,为分家跑到皇宫来面圣,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商祈不紧不慢的将棋子全数捡进棋盅里,又拾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
“商祈,你有什么看法朝珠越发调皮了且也不打听那孩子为何事惊忧圣心!视皇宫大院如同儿戏,是否皇宫的门槛日益低下了!你说寡人可否卖她的面子”
商祈淡笑,脸上流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又拾起一颗黑子放在白子旁边,不咸不淡道:“皇兄心系大家,自然是做大事称之‘天子’胸襟,云家小姐乃心系小家才称为‘小女子’狭隘!”
元景帝爽朗大笑,明黄色的袖袍一甩大手一挥,果然商祈这小子会说话,甚是让他欢心!
“宣!”
宫门外的云九姬跪的腿都麻木了,抬头仰望着雄伟的高墙,琉璃彩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剌痛了双眼。
她低下头闭上双眼数算着时辰,幸好今日有风也不算很热,要不然凭她身子骨早受不住了!
终于宫内传出声响:
“宣,云九姬面圣!”
几位公公匆忙从宫中走出来,一身蓝色祥云纹宫服随风冽滟飘荡,纱帽之下的脸比之女人还白净。
“云小姐,起来吧,圣上召见,莫要耽搁了!”尖细的嗓音让人听了发颤!
云九姬欲站起身,哪里知道麻木的竟动弹不了。
“大人容禀,可否扶我一遭,我动弹不了了。”云九姬面露尴尬,怯懦的看着他们。
几位太监生怕耽误事,看着她身子娇弱脸色苍白,堪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顿生怜悯之心扶起了她,好心交待了注意面圣的细节。
走进皇宫,庄严大气扑面袭来。亭台楼阁金碧辉煌让人目眩,一路御林军威武不凡……
云九姬孱弱的身子似有受不住,暗道这皇宫的主人该是何等尊贵人物,一股畏惧之心从心底蔓延开来。
“宣,云九姬小姐!”
云九姬站在雄伟的宫殿外,已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心底还是止不住的狂跳,她虽久居帝都,却因病长居府中未曾出府走动,更别提皇宫大院了!算起来她是正儿八经未见过大世面的闺阁小姐,哪能不紧张!
跟在太监身后走进大殿,云九姬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太监停了脚她低下头慌忙跪下,按着太监告诉她的礼仪,恭敬施大礼道:“小女子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商祈放下第十颗白子,瞄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见她瘦弱的身上穿着浅紫色千裾襦裙,头上梳着灵山圆髻就朁了一朵浅紫的溜金绒花,头紧紧趴在地上,只露出纤细白的瘆人的手!
“抬起头,让寡人看看!”元景帝放下手中的茶,看这孩子果然是病怏子,瘦不拉几的纤细的手背苍白骨节可见,他倒要仔细瞧瞧这孩子长得是何样貌,竟有胆子莽撞面圣!
云九姬闻言壮起胆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对视元景帝,见他五十多岁方脸阔耳,眼神深邃,眉毛如剑斜飞入鬓,一身黄袍威严霸气。
圣上对面坐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玄色冰蚕丝开丝袿衫华贵不凡,丹凤眼上挑绝美的侧脸让人惊艳,不知道这位少年是哪一位皇子。
忽而元景帝眉头一皱,上位者的威压倾泄而来,吓的她不敢再看慌忙又低下头。
元景帝见她受惊的模样,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有胆面圣且见了寡人又像惊弓之鸟一般,着实有趣!”
笑毕评论道:“云九姬,底子不错凤眼樱唇,不过病体沉重瘦弱了些!将来病好了长开了指不定是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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