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天,廖昌平带着征询的口吻道:“我是想干,但我对学院那摊子不熟悉。再者,眼下都在抓经济,注意力都在各项硬指标上,学院就是想开展一些工作,下面也没人重视。”
普天成停下步子,毕竟,他跟廖昌平是多年的关系。这人本质不错,就是有华而不实的毛病,老以为自己是干大事的,放哪儿都觉委屈,这个毛病不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
机会是啥,机会就是你摸打滚爬中突然闪出的那道亮光,是你苦苦求索中蓦然发现的那座独木桥,而绝不是天上掉馅饼。雨后彩虹是雨后才能出现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先是山重水复,后才是柳暗花明。如果你想把前面的省略掉,那么后面出现的,也只能是海市蜃楼,是幻景。
“不熟悉不是理由,下面不重视也是你的托词,你的问题还跟以前一样,老在幻想。昌平啊,到了这个年纪,应该踏实了,再不踏实,以后还有机会吗?”
廖昌平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人性格中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别人批评对了,他会虚心接受,特别是普天成的批评。两人在省政府的时候,廖昌平没少挨普天成的批评,但越批评两人关系越近。普天成也只有在廖昌平面前,才愿意说些实话,说些发自肺腑的话。
这种话不能轻易说出来,因为它容易伤害别人。天下没有几个人愿意听批评,官场中人就更不用说。天天奉承,弄不好他都拿你当敌人。如果老是挑刺儿,怕是早就拿你当政敌了。好在廖昌平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普天成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中最率直也最透明的一位,普天成有时候是拿他做镜子的。可惜,这样的镜子摆在眼前,还是不能让他的心透亮。兴许,他这辈子是透亮不过来了。心上抹了颜色的人,再怎么照,也是有阴影的。背负着阴影前行,这就是普天成。
普天成叹口气,冲廖昌平说:“眼下省委、省府正在全力打一场工业企业攻坚战,你们学院何不在这方面动动脑子?”
“你是说?”刚才还心情灰暗的廖昌平一下来了兴趣。
“学院就是为政府工作服务的,这点道理你总懂吧。围绕政府的中心工作搞培训,这样的主意你都想不出来?”
廖昌平恍然大悟,“愚人就怕点拨,你这一点拨,我倒是有谱了。”廖昌平说完,开心地笑起来。他的笑感染了普天成,普天成也轻松了许多。从内心讲,他是极愿意让廖昌平到政研室的,廖昌平把材料关是一绝,过去政府那边的材料或文件,主要还是廖昌平把关。另外,人在任何时候,身边总得有个说话的人啊,普天成现在是一肚子的话捂馊了,也找不到人说。
那种滋味,不好受。
可既然瀚林书记有了人选,就得尊重现实。不单是尊重现实,还要把这个想法彻底掐死。普天成给廖昌平支招,让他抓培训,就是用另一种方式帮廖昌平把这个念头掐死。
机会总还是有的,普天成对此深信不疑!
这天晚上两个人喝掉了一斤茅台。普天成很少喝酒,但这天晚上,他想喝。省委很快召开常委会,讨论通过了对余诗伦的任命。余诗伦到任的这一天,海州下了一场透雨,雨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本来普天成安排了几桌饭,想为余诗伦接风,可下午四点多钟,常务副省长周国平突然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跟大华的同志吃顿饭,有些情况还需碰个头。普天成便知道,周国平那边的行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