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成摇摇头,“难啊。”
“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你我就得卷起铺盖回家。”建设厅纪委书记黑青着双眼说。他已有五个晚上睡不着觉了,到医院开了药,也不顶用。
“你能回得了家,我怕是连家也没的回。”普天成的语气沉痛极了。
“试试吧,我们分头做工作,给他讲清利害。”
“利害他比谁都清楚,我还怕他反咬一口,把责任全往别人身上推呢。”
“试试吧,没有别的办法了。”纪委书记哀求似的说。
在没有路可选择的时候,刀山火海也得闯,普天成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
试的过程相当艰难,谁都知道这是在危崖上走钢丝,弄不好,会摔得粉身碎骨。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把秦家姐妹逼急了,将那些烫手的东西公布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普天成跟建设厅纪委书记轮番上阵,一次次地给苏润做工作,讲利害,同时也做着一种保证。苏润愣是咬住牙不开口。后来,普天成单独跟苏润在一起时,苏润说了一句话:“普书记,这不是第一次了,我苏润可以替你背一次黑锅,但不能次次背。”
普天成无语。他知道苏润在说民工事件。那次,是苏润替朱天彪扛了,尽管钱是朱天彪出的,但外界没人知道,民工事件的直接责任人是朱天彪。
“老苏啊,如果你不帮我,那我只有陪着你坐牢了。”
“非坐不可?”苏润问。
“非坐不可。这么大的工程事故,怕是光坐牢还不够。”普天成说。
“多少钱也摆不平?”苏润不甘心地问。
“钱不顶用。老苏啊,钱这王八蛋,它只管害人,却不救人。”
“我要是找个冤大头,让他出来承担责任呢?”
普天成不说话了,天下会有这样的冤大头?
一周后,调查组忽然说,水泥是从一个叫龙山水泥厂的民营企业手里买的,这家企业的老板叫邹志良,邹也承认了向苏润提供劣质过期水泥的事实。普天成惊得不敢相信,天下真还有这种找上门的冤大头!调查组很快拿到苏润跟邹志良签订的水泥供应合同,还有质检部门出具的检验书。检验书表明,那些水泥早已失效,三年前便被有关部门封存在龙山水泥厂的库房里。而马效林同时汇报上来的消息是,龙山水泥厂早在三年前就破了产,厂长邹志坚负债累累,加上女儿又患有白血病,被钱逼得焦头烂额。邹志坚之前跟苏润有过业务上的往来,算是老关系。
普天成心里清楚了,一个需要钱,一个需要拿钱替自己开脱,这买卖,谈起来倒也不太难。
普天成至今尚不知道苏润到底给了邹志坚多少钱,但他坚信,这绝不是小数目。不过对苏润来说,这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苏润用它,化解了自己的危机,也将自己的刑期由十几年减少到六年。如果不是有人硬抓住这件事不放,苏润甚至可以不去里面。不过也没关系,苏润在里面一点不受委屈,外面咋样,里面还是咋样,再有一年多,他就可以出来了,继续驰骋在商场。
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咬人呢?
普天成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是超乎常理的,你绝不能用正常思维去判断非正常事件,包括那些非正常的人。
什么变数都有!这是普天成对世事、对人生最深刻也最精辟的总结。
莎蔓莉女子健身中心在子水国际会展中心旁边,一幢五层小洋楼,装修十分典雅,有一种雍容华贵的味道。普天成进去时,两位半老徐娘正笑哈哈地走出来,边走边说些跟减肥有关的话题。其中一个说:“我最近又瘦了一斤。”另一个惊讶地说:“你怎么总是能瘦,我半年了还没瘦下来一斤。”普天成扫了俩女人一眼,发现说瘦了的其实比那位没瘦的还要胖,于是他想到,谎言是充满整个世界的。看着两个女人嘻嘻哈哈地出去,普天成定了定神,往三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