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樱第二天果然如时而至,要帮明瑟搬家。
她昨晚再三坚决拒绝,席沐白都不为所动,反而拎起她在牌桌上赢的钱说:“不白给你住,你赢的钱,用来当租金不正合适?”
明瑟败下阵来。
唐樱是个很完美的助理,她跟着明瑟到旧房子时,漆皮高跟鞋踩过一地油烟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还能帮明瑟收拾东西。
席沐白安排的住的地方并不远,离光悦华府四站路距离,叫“仕兰苑”,出门两百米就是地铁,周边商超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
一百平左右的面积,唐樱口中说是“不大”,但对明瑟一个人住来说,实在是绰绰有余,她的东西甚至填不满半个家。
装修也都是暖色调,家具多是原木风格,很适合给女孩子住。
席沐白来的时候,她正站在关着门的露台前,他进来时她没听见动静,还是他带着一身淡淡凉意从背后抱住她,笑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明瑟回过头去,嗅到他身上一点雪松冷香,不过脑的来了句:“在想这房子多少女人住过。”
席沐白揉了揉手才去碰她的脸:“胡思乱想,你是第一个住进来的,这房子去年才刚装修好。”
明瑟本来还想问一句装修好是要给谁住,却适可而止的忍住了,转过身去眼睛弯弯:“今天冬至,我要去医院陪张妈妈。”
“好。”他略略亲了亲她的脸,柔声说:“我今天要回趟家,回头让人送点东西过来,你一并带去。”
席沐白只留了一会儿,吃过午饭后就离开了。他走没多久就有人敲门,明瑟还以为是唐樱来送东西,结果一打开门,门外来人竟然是何誉。
“何先生,”她虽然有些惊讶,还是礼貌的颔首去接东西,没想到何誉退后一步说:“明瑟,东西在楼下车里,你换个衣服,我去车里等你,送你去。”
说完,他不给明瑟反应的时间,点点头就走了。
明瑟下楼后,看到车后座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何誉降下车窗,温和的同她说:“坐副驾驶吧。”
从她见何誉第一面起,他一直是冷言冷语仿佛工作机器一样的人,此刻骤然温和起来,让她有些奇怪起来。
上车后,二人都沉默起来,直到驶出了十几分钟后,何誉才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扶着方向盘波澜不惊的开口:“茉茉,这些年过的好吗?”
······
茉茉?
明瑟震惊的扭过头去看他。
何誉对她回以一笑,在路口的红灯前踩下刹车:“怎么?傻了,不会说话了?”
明瑟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他苦笑:“我变化这么大吗?连你都认不出来了?”
红灯跳动到最后一个数字,何誉松开刹车,窗外景物再度掠过车窗。
“向归屿。”
何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我以为你会喊我三哥。”
她口气冷漠:“是吗?”
车内空调不停运作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再度陷入沉默之中,车子快到医院时,明瑟淡淡道:“张妈妈若是看见你,想必很开心,毕竟她惦记了你这么多年,上去看看吗?”
何誉停了车,低声说:“去。”
他提着车后座的东西和她一起上楼,明瑟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上电梯时也靠墙站着。
何誉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推开张妈妈的病房门,明瑟扬起笑脸:“张妈妈,你看谁来了?”
何誉从她身后走出来:“张妈妈。”
张妈妈一愣,挽着明瑟的胳膊:“这是谁啊?”
“瞧您也认不出来吧!”她笑眯眯的:“我第一眼也没认出来呢,是三哥!”
何誉放下手中的东西,在床前弯腰,握住张妈妈的手。
“归屿······”张妈妈略略干枯的手抚上他的脸:“真是归屿啊,这么多年······长大了,长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明瑟抽出纸巾去拭张妈妈的泪水:“哎呀,您怎么哭了呢,这不是好事吗?三哥来看您了,您瞧三哥变的多帅啊!”
“是好事是好事!”张妈妈连声说了几句,从旁边抽屉中拿出两盒牛奶来,递给明瑟一盒,另一盒塞到何誉手中:“归屿,给你,你小时候最爱喝牛奶了。”
何誉动了动唇,接过那盒牛奶,动了动唇:“张妈妈,对不起,我这么多年,没有来看过您。”
“我要你来看我干嘛!”张妈妈拍拍他的手:“你过的好,张妈妈就知足了。”
何誉来,张妈妈是真的高兴,拉着他们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的话。
晚饭时,按照冬至的习惯,吃了医院食堂准备的饺子。吃完,二人又跟张妈妈聊了会天,见她显出困倦来,便准备离开了。
明瑟一盒牛奶,断断续续的喝了一下午,现下出门,终于吸溜完最后一口,捏扁盒子,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扔进垃圾桶中。
何誉在她身旁说:“还喝吗?我给你买。”
她停了脚步,盯着他扯动了两下嘴角:“不喝。”
在孤儿院的那几年,每天的早饭都有一盒牛奶,明瑟很喜欢喝牛奶,向归屿总是会把自己的那份偷偷留给她。
何誉眼眸颤动,伸出手想搭在她的肩头:“茉茉······”
明瑟一闪身躲开,不冷不热的说:“何先生,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方才在病房里,还笑意盈盈的唤他三哥,现下又变成了何先生。
何誉心里一阵刺痛,叹了口气,收回手:“茉茉,这些年没去找你是我不好。但是三哥只想劝你一句,离开席先生吧,跟在他身边不会有结果的。你缺钱,三哥给你。回去读书吧,学费我会替你出的。”
明瑟进了电梯,按下楼层,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你说这么多,席沐白知道吗?或者说他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吗?”
“知道。”何誉沉默了两秒沙哑的答道。
自从在纽约席沐白看见他去找她,回国之后关于她的一应事都交给唐樱去办了,不说实话,席沐白不可能再让他见到明瑟。
“哦。”明瑟似笑非笑:“那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他?”
何誉浅浅皱眉:“茉茉,我是为你好,不想你受伤。”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那谢谢你了。”明瑟不为所动,抬脚往外走去:“我自己的事,就不劳何先生操心了。”
何誉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走了两步到门外。门外停了辆开着灯的车,席沐白靠在车旁,直直的看过来。
明瑟刚出门就看到他了,穿着波鲁大衣,戗驳领,双排扣,棕色牛津鞋。简简单单靠在车门旁,身姿挺拔清贵,望过来一双含笑的深情眼。
她快步走过去仰头望他:“你怎么来了?”
席沐白握了一下她的手,有些凉:“先上车。”
他是自己又开了辆车来的,明瑟坐上了副驾驶,后视镜中看到何誉也驱车离开了。
席沐白转身往后,拿出一个雪域色的保温饭盒来,放到她腿上:“家里阿姨包的饺子,有猪肉玉米馅的,尝尝好不好吃?”
刚才因为初知道何誉的身份,明瑟心里堵着一口气,晚饭没吃几口,正好饿了。
席沐白放慢车速,方便她吃东西。经过红灯路口停下车时,从扶手柜中取出个保温杯来,拧开递到她嘴边温声说:“阿姨煮的陈皮水,喝一点。”
明瑟要去接杯子,他按住她的手,让她直接扶着他的手喝下去。
杯子圆口不是很大,她唇咬在杯口时,整个脸却像要陷进杯子里一般,只余一双眼睛在外忽闪忽闪。
席沐白撤开杯子,俯身吻去她唇角沾染的一点陈皮水。
淡的几乎没有的酸,回味清甜,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喝了几十年的陈皮水这么好喝。
棕色茶水在杯中晃荡一瞬,被盖上盖子。席沐白回身,在红灯变绿后启动了车子。
他开车时姿态微微放松,却并不是弓着腰的那种,而是一种令人看了非常闲适的姿势,仿佛开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修长骨节如竹的手握着黑色的方向盘,袖口的扣子松开,露出腕上服帖的一块墨蓝色的表,表盘一圈是玫瑰金颜色,十分低调好看。
席沐白将她送至楼下,停下车,按住她要去解安全带的手,凑近笑一笑说:“就这么走了?”
明瑟手抽出来,滑腻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浅浅一笑说:“那房东先生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乐意之至。”席沐白眉梢一挑,松开安全带下车。
进了电梯又出来,进门后明瑟翻出两个普通的马克杯来,倒了水,笑眼盈盈:“还望席先生不要嫌弃。”
席沐白扫一眼屋子:“你东西都搬过来了?”
“怎么了?”
被拉到他身旁坐着,席沐白捏着她微微有些卷边的毛衣,顺着握上一截皓腕,把玩了片刻后才道:“过两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