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梁铮头口而出的两个字,刺史府内,整座正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问,眼前的年轻人,究竟凭什么敢与刘虞争锋?
刘虞心中也充满着谜团,梁铮的举动,让他倍感疑惑。
究竟是年轻气盛,狂妄无知?
还是背后有着更深的图谋和算计?
但身为使君,有些话,不能通过他的口说出。
而作为心腹手下,齐周一看刘虞的脸色,就明白这种时候,自己必须站出来了。
只见齐周再次对上梁铮:“黄口小儿,你是什么分身,又凭什么质疑使君的施政方针?易地而处,你能做得比使君更好吗?现在竟还敢如此夸口,你若做不到,那又当如何?”
齐周长袖一甩,怒火已上眉山。
而这份愤怒,也代表了刘虞的态度。
现场赴宴的宾客,立场与态度,也随之出现了两极分化。
支持刘虞的人,对梁铮口诛笔伐,痛骂不休,而本就对怀柔政策抱持反对态度的人,却是选择了沉默,冷眼观望。
魏攸原本脸上尽是迷惑之色,但此时此刻,看到周围宾客脸上浮现出的不同表情与选择,他忽然恍然大悟,随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眼前傲然挺立的梁铮:“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失算!”
本是为了彰显刘虞仁政所设下的局,如今却反被利用,成为对手立身扬名的机会。
果不其然,面对齐周的质疑与贬低,梁铮仍然表现得铁骨铮铮,毫无畏惧:“若是做不到,那就让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我已赌上自己的性命,投注在这份理想之中,你们呢,敢吗?”
“哼,你是赌徒,使君却不是。你凭什么要我们将整个幽州都作为筹码,陪你做一场惊天的豪赌?赢了,不过是你一人之威风,输了,却是万千百姓的苦难。这失败的代价,你承担得起吗!”
齐周试图用他的质疑,来挽回眼前的颓势。
而目的已经达成的梁铮,却无意再与他做无谓的争论。
虽然与刘虞正面交恶,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但交恶与否,黑骑军本来就注定了要遭受猜忌与打压,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旗帜鲜明地选择一个立场。
如今梁铮发出了声音,也表明了态度,而愿意支持黑骑军的人与势力,自会暗中关注起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再展现出足够的实力,那人心便可凝聚起来,成为他的助力。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言语与信念不过虚无,真正决定胜负的,仍然是暴力。
梁铮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酒爵,洒然一笑:“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酒我已敬过,话我也已说完,接下来我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就请恕在下不奉陪了。”
见梁铮居然要走,齐周当即大怒着上前阻拦:“你这样就想离开,是真不把使君放在眼里吗!?”
“你想拦我?”
梁铮身材高大,比齐周还要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笑说道:“你拦得住我吗?”
樊正感觉情况不对,手已经探入袖子中,将一根竹节抓在手中。
“你!来人……”
齐周愤怒之下,已经开始呼喊府中侍卫,要擒下梁铮治罪。
而在这时,魏攸开口了:“且慢!”
只见魏攸离开席位,朝着刘虞拱手说道:“使君还请三思,今日是庆功宴,梁中朗不过一时失言,若真要进行惩处,罚其闭门思过就好,实在没必要大动干戈。”
“方才你没听到他是如何口出狂言的吗?这样你还想替他辩解!”
齐周半是愤怒,半是疑惑地看向魏攸,若非他确定魏攸和自己一样都是刘虞的铁杆心腹,否则真就开始怀疑眼前的同僚是不是已经暗中叛变了。
而居于座首的刘虞,看到下方魏攸一脸郑重严肃的表情,暗暗皱眉,虽然他也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梁铮擒下收押,然后慢慢处置。
可魏攸的劝阻,必有原因。
刘虞最终还是按耐住了心中的怒气,点头应允了魏攸的请求,放梁铮离开。
至于什么回去闭门思过的处罚,所有人都没当一回事。
宴会不欢而散,待宾客离场,刘虞这才将齐周和魏攸叫进书房,问出心中的疑惑。
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三人的脸庞。
齐周一脸激愤:“方才为何不趁机将那小子擒下?只要将他握在手中,还怕处理不了黑骑军这个麻烦吗?”
刘虞没有开口,因为齐周问出的问题,正是他心中的疑惑。
魏攸长叹一声,这才解释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只是因为口舌之争便要斩杀一名功勋卓绝的大将,天下人会怎样看待使君?这般无容人之量,使君要如何笼络人心,统合幽州?又要如何安抚公孙伯圭和他的白马义从?难道就不怕他兔死狐悲吗?”
解释完了之后,魏攸又看向齐周:“更何况,你确定自己擒下他吗?”
“哼,为何不能?”
齐周偏不服气:“我知他是战场上的猛将,但眼下他失去大军保护,身边只带了一名随从,又手无寸铁,只需甲士十数人,就能轻易将他擒下问罪。”
魏攸听完直接摇头:“你的做法,太冒险了。据闻此子有扛鼎之能,而两千黑骑军目前就驻扎在外城大营之内,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更有一百余骑在城内驿站接应,可见他是有备而来,而你却是无谋而动,要杀他,谈何容易?”
“不尝试,又怎知会不会成功?”
“一旦失败,此子暴起杀人,届时在场众人之中,能活下来多少暂且不提,但你、我与使君,却是自陷死地,你真要用使君的安危,去和一个武夫以命相搏吗?”
“啊……这……”
齐周顿觉失言,当即低头认错:“抱歉,是我一时失察,竟让使君陷入这样的危险当中。”
刘虞也觉得一阵后怕,市井传闻中,梁铮有力举千斤重鼎之能,更传闻他在战场上有万夫莫敌之勇,真要惹得他发狂开杀,恐怕自己都有丧命之虞。
实在是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这样的风险!
可今晚的事情,越想越生气,对于梁铮,齐周的心中仍旧是愤愤不平,欲杀之而后快:“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那岂不是被他削了使君的面子?”
魏攸抚须而笑:“杀人,不一定要用刀剑,先以府库空虚为名,断了黑骑军的粮饷。为了维持军力,他唯有搜刮民财以充军资。届时,使君就可下令追责,让他名声扫地。没了名声,他纵有勇力,却难以再号召幽州的百姓与豪族追随,难成气候了。”
刘虞闻言满意地点头:“此计甚妙,就这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