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舒喝得有些醉了才和一个女生一起回去,杨旨珩目送着她和易姳两个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卡座,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他借口上厕所,跟着她们走到了酒吧门口,知道看见她们平安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他拿出手机拍了出租车的牌照,才重新返回酒吧。
蒋处安喝得很醉了。
杨旨珩有任务,那就是把蒋处安这个醉鬼回家。
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并且大学已经毕业的酒鬼此刻正在后座上,嘴里不知道在唱什么歌。
杨旨珩不太熟悉蒋处安这辆怀档的车,差点就把杯槽水杯当做档位。
他向后排的车主人确认了一下,往下拨档是起步后,在唱歌的人压根没有回答他,而是把不存在的麦克风交给了他:“来给我一起唱。”
杨旨珩不理他,不太顺利地将车慢慢开出车库。后排的人坐起来,抱着驾驶座的椅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我们一起闯码头唉——”
说着,还往他耳边来了一嗓子。
以前寺里念经总被批评的小师弟,杨旨珩都觉得那小师弟的诵经声都是天籁之音了,偏头离远了一些蒋处安:“我不想和你一起冲马桶。”
杨旨珩将车停在拐角,打着转向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来车,找着时机想要汇入车流。听着后排的歌声,他叹了口气,恳求十殿阎罗现在就把人带走。
听见他的叹气,蒋处安问他:“叹什么气?”
“只是觉得这种歌声能在活着的时候听到,觉得很稀罕。”杨旨珩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去:“有人死了需要高僧诵经,下次我帮你问问住持到时候有白事能不能带上你。”
送完他再回宿舍也不方便了,在蒋处安公寓的沙发上随便凑合了一晚上。原本就有些发烧,他找了条厚被子给自己盖。
沙发上睡得很不舒服。
蒋处安订了个六点半的闹铃,也不知道是干嘛。
蒋处安的酒倒是醒了,看见杨旨珩也醒了,打着哈欠:“你醒这么早?”
“嗯,要回学校上课。”杨旨珩将被子叠好:“想到你闯码头,我觉得人还是要多读点书比较好。”
蒋处安不记得了:“啊?”
他没有自己高歌的记忆了,打着哈欠一大早还给杨旨珩泡了杯蜂蜜柚子茶。杨旨珩叠完被子,看见了沙发缝隙里的手链,拿起链子,上面还带着红色的吊坠。
怎么看都是女士的。
蒋处安拿过去看了半天,成功从记忆簿中找到了它主人的信息,拿着手机在好友列表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联系人。
大约是想到了这个人,他突然回味起上个月情热时候的滋味,确实不错,就是对方纯拿他当重压之下的消遣,第二天走得潇洒,和他说下次再约,但消息也没有再来过。
结果现在把他的脸都忘记了。
蒋处安一大早告诉她,她手链找到的消息自然不指望能收到秒回。
洗漱完之后,开车把杨旨珩送回去了,昨天晚上喝过酒之后没在意的事情,突然想起来了:“你说你昨天在酒吧看见你喜欢的女生了?”
杨旨珩见他清醒了,不承认了:“没有。”
蒋处安咋舌:“出家人不打诳语。”
杨旨珩:“借宿寺庙,避劫的,不是和尚。”
从他公寓到学校不远,路上蒋处安灵光一闪般地想到一件事:“你上次叫我帮你看公寓,就你们小区那边有个loft公寓小区,有个人毕业了,房子空出来了。等会儿,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搬出宿舍的决定杨旨珩很早就做了,主要是自己这个生活习惯确实会给室友带来不方便。
蒋处安把他送到了宿舍楼下,杨旨珩在去图书馆之前还得先回宿舍拿书包。
不是考试周,也不是考试月。
这个时间段的自习室很好约,杨旨珩先到了,约好了自习室之后,提前借了几本书开始看能用在作业里的文字。
宋望舒没想到昨天晚上的最后一杯酒的后劲那么重,不过还好没有一觉睡到下午,拿起电量格见红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八点。
宿醉后的难受总能引得人忏悔下次一定少喝一点。
她洗漱完从厕所出来,打着哈欠去拎热水瓶,用仅剩的热水泡了杯蜂蜜水,本以为易姳还在睡觉,没想到她已经拎着早饭从外面回来。
“有粥有油条还有汉堡。”易姳举着手里印着黄色‘m’的纸袋子。
宋望舒没客气,拿个份粥。
虽然起得还算早,但是化妆收拾,还是差点迟到。
她有中午喝咖啡的习惯,也不好吃独食,在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店点了两杯直奔自习室。
站在玻璃门外,宋望舒朝着自习室里面望着,他穿这着不耐脏的白色的卫衣,电脑开着,戴着一副蓝光眼镜,他对着门口侧坐着,眉骨和鼻子的立体感顿显。
余光看见了门外的人,抬眸望过去的时候,眼睛稍微有些露白。配上他那从小在寺庙里浸染的不近女色的戒规条律是有些距离感。
易姳说过,大学的小组作业就是一个克服社交恐惧症的存在。想要在小组里掌握话语权多少是有些老了成为社交天花板的潜质在身上的。
显然,杨旨珩不是这样一个人。
虽然她也不是,但比起杨旨珩,她还是稍微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
收到宋望舒递过来的咖啡时,杨旨珩明显一愣,生硬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个课题报告实在是有些让人为难,宋望舒抿了口咖啡问他要不要先决定好切入点:“这也不是两个相对的词。”
她在浏览器上搜索,完全符合标题的只有一本理查德·a.波斯纳的《性与理性》。
杨旨珩也看见了那本书,滑过鼠标看着它的目录和简介,听见宋望舒的话,想了想也不是很赞同:“也分情况,它挺多元化的。冲动或是……”
他一顿,想到了前几天她和她男朋友在货架前挑选生计用品的样子,一顿,又继续开口:“或是谈了很久的恋爱水到渠成。如果是冲动,那和理性就是相对的。”
宋望舒被他反驳,倒也没有生气,顺势而下:“那就以这个为切入点。”
“那再举例论证不冲动的性和理性的共同性吗?”杨旨珩反问。
没讨论几句,宋望舒眉头微蹙:“你说这个课题对不对啊?我总觉得我们在上哲学课。”
杨旨珩将视线从自己的电脑上移到她的脸上:“我那天发烧没去上课。”
宋望舒继续浏览网页,妄图能找到一些可用素材:“我听班长说了,那天还有个女生来给你送东西呢。”
她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突然人往前冲,隔着一张桌子的宽度看着他:“杨旨珩,你有女朋友吗?”
宋望舒想自己已经分手了,没有男朋友了,没有办法亲身实践体验这个课题了。他要是有女朋友,有过这种经历,这得是多好的依据论证。
只是问完,宋望舒觉得有些侵犯对方了。见杨旨珩一直没说话,她纠结着要不要道个歉,只听他敲键盘的声音响起,他说:“没谈过恋爱。”
得了,那她不寄托于实践找真知了。
他既然说没谈过恋爱,宋望舒作为一个勉强能算过来人的前辈,虽然恋爱经历不完美,但不好破灭别人追求爱,只好来了句:“好吧,有机会可以尝试一下谈恋爱的。”
她本来也是怕冷场才说的,也没指望杨旨珩能回她句什么话,毕竟跟‘小和尚谈七情六欲’,就和把传销广告买到反诈骗中心app上一样过分。
杨旨珩看着她,听罢不语,只是看着她。
尝试一下谈恋爱,和谁尝试?
她现在有男朋友,他跟谁?
杨旨珩见她谈恋爱的样子,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她叫宋望舒了。知道她实现了那天跪在弥勒佛和四大天王面前许的愿,成功考进了首府大学。
本科快毕业的时候,寺里的师兄告诉他,过几天有和别的寺庙之间的交流会。
他去了。
碰见宋望舒其实很意外,她和一个男生一起去的。
就是那天和她一起在超市的那个男生。
两个人是去烧香求姻缘保佑的,她花了六十六元买了一根红丝带,在红丝带上写了她和那个男生的名字,最后那个男生把这条红丝带系在了寺庙后门的桃花树上。
系完丝带,两个人咬耳朵在说悄悄话,随后宋望舒笑着抬手捶在苏岳的手臂上。
山上的风吹落了竹叶,平白给明天打扫的小和尚任务。她笑得很开心,头发被吹得有些乱,苏岳给她戴帽子,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山下走。
杨旨珩就站在黄墙后看着这一切,今天寺庙里人不多,那条系在高处的姻缘红带被他轻而易举地解了下来。那是他头一次干这种让人笑话甚至是会挨骂的不入流事情。
圆珠笔在这样的批发的劣质丝带上并不容易写出字来,大约是反反复复描了很多遍。
上面是她的名字和‘苏岳’两个字,还有她许愿写下的类似于幸福地永远在一起的话。
杨旨珩看着,然后伸手把这条红绸带塞进了口袋里,不远处的师兄在喊他,他应声走过去,路过方形香炉,他从口袋里拿把揉成团的绸带抬手朝着香炉里丢了进去。
驻足停在大殿观世音菩萨前,摘下手腕上的佛珠,作礼,轻声道:“菩萨别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