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心事重重,快步走出玉芳斋,身后跟着一溜小跑的柳嬷嬷,几个贴身站头看情形不对,也跟着出来了。柳嬷嬷不管江雪此刻的想法,跟在身后唠唠叨叨、问长问短,不断地表白自己安排这顿早膳的功劳。
“嬷嬷,”江雪止步,“我今天想练沐氏剑法,去请都教头到演武院。”
“哎哟,小祖宗,这剑法你有半年不练了吧?没准及笄礼日就要考这套剑法。”看到江雪沉下脸,柳嬷嬷忙转身,“我这就去请人。”
打发走柳嬷嬷,江雪指着迎面跟上的丫头,“你们都去拣桂花,一会儿我要练厨艺,做桂花糕。做糕最好的桂花不是长在树上的,那样吃起来生涩,也不要落到地上的,有股土腥味,就要风吹下来正飘着的。”
银针验食,江雪担心打草惊蛇,思虑着怎么解围。她万万没想到,在她已经警觉的情况下,这人还敢释放香丝缕。她这个九小姐被家族发配祖宅,这些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杀她呢?
她从床底下翻出百种奇毒手抄本,触到萧十八留下的解药,她心里一震。慌忙拿起瓷瓶向玉芳斋跑去,心里祈求着,希望还来得及。
“别去了,都死了。”
“谁?”江雪牙齿颤抖,盯着迎面走来的萧十八。
“丫头、婆子,六个。”
凄厉的哭声从玉芳斋里传出来,惊飞了在沐府上空盘桓鸣叫的莺雀。浓郁的浮云遮住了朝阳,秋风沉咽,成片的桂花簌簌飘落。
玉芳斋的正厅里弥漫着奇怪的酒味,一刻钟之前她才在这里见识了南日皇朝每一大家族的富贵排场。此时,四个小丫头、两个婆子横倒竖卧,脸上酒红未散,已经气息全无。几个丫头婆子扑在地上,喊娘喊儿扯着脖子嚎哭。
“九小姐,奴婢们都候你几年,哪做得不对,你是打是骂没怨的,你……”
“暖香,你胡说什么?九小姐怎么会知道?”
柳嬷嬷把江雪护在身后,斥呵了暖香,又连唬带劝地震住了苦主。她冲江雪摇了摇头,江雪明白她的意思,沐氏家主对下人还算宽厚,这事是压不住的。
江雪怔怔地看着六具尸首,眼泪滚落,指甲cha进手心,渗出血渍,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意。一刻钟前,就在这间屋子里,她们还生灵活现,眉目清晰,转眼间魂归西去。六条人命因她而死,不过是明争暗斗的牺牲品。繁华地,富贵场,人命如草芥,权高位重者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欲沟望壑里凭添的几缕飘魂。
“哎哟,小祖宗,你是不是吓着了?这,这――”
江雪推开了柳嬷嬷的手,缓了口气,“以前出这种事怎么处理,就按例来。”
“九小姐还没当家作主呢,话说得可真轻松,以前哪出过这种事?六条人命,下人的命贱那也是人命哪!”说话的是沐氏祖宅的管家林娘子。
“林嬷嬷也知道我还没当家作主,这事怎么办,请林管家和管事们商量。”
“肯定要报到京里,让太太奶奶们知道,苦主的钱也不少。”
“好。”
江雪坐在长廊上,甩掉脸上的眼泪,狠狠舒了口气。在她把吃食赏给下人时,她似乎想到,但那个念头转瞬即逝,看到香丝缕的解药,她才想起来。可惜,为时已晚,这些人不是她亲手所杀,也是因她而死。
此事报到京城,也会掀起一场风波,幕后的人想毒害的是她,没得手,也会消停几天。她正好利用这几天喘口气,准备回京城事,这些人不会白死的。
“是不是又要说我狠毒?”江雪瞄了一眼身后的萧十八。
“她们不是你害死的。”
“难得萧大侠明辨是非,你查到了什么?”
“没有。”萧十八转到她身前,“两帮人做的。”
江雪心里一震,在玉芳斋释放香丝缕的人和迎香不是同伙,难怪打草没有惊蛇,原来最后的黄雀棋高一招,害她不成也要让她麻烦缠身,恶名狼籍。
“萧十八,你去商会走一趟,跟管事拿三千两银子,一人五百两,直接交到苦主手里。就说慕容商会给的,别的就不要多说了。”
“三千两?”萧十八一脸惊疑地看着江雪。
在这个时空,银子很值钱,一两银子换一千文钱,够小户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了。五百两银子能够苦主一家几十年衣食无忧,手笔确实够大。
“三千两,你亲自去送。”
萧十八得到确定的回答,还是一脸惊疑,这个雁过拨毛、奸诈成性,经常从自己和别人的伙食费里抠银子的主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变得这么大方了。
“别去京城,会有麻烦。”
“一定要去,谁都不能白死。”江雪轻蔑一笑,“事到如今,我就是躲在耗子洞里,麻烦也不会放过我,你还害怕到红尘深处吗?”
“不怕。”
江雪慢慢平静下来,事到如今,不管是继续隐忍还是明确反击,敌暗我明,她都要理清思绪。既然幕后黑手想置她于死地,没得手,是不会放弃的。
投毒不成,没准下次就是暗杀,凭她现在沐氏剑法十八式只能勉强耍出前八式的功夫,只能先隐忍不发。敌动她在动,暗地寻求智取的机会。
“九小姐,刚才林管家派人进来说话,今天的事他已经写信报给太太了。死的人一家先给了二十两银子,让奴婢告诉九小姐别放在心上。”
江雪斜了传话的小丫头一眼,“你去问问林管家,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人又不是我害死的。现在就去问,他怎么回答,一字不漏地过来回我。”
两帮人,一帮人想要她的命,另一帮人除了想要她的命,还留了后手。沉静本份的九小姐怎么会得罪这么多人?还没到京城就风波迭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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