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沉默了下来。
事实上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依着裴氏精明的性子，她不可能一点耳闻都没有，或许佟子琏跟她在一起时或许已经病入膏肓，下毒的人手段高深不易让人察觉，可是事后的传闻她总该知道一二，为何从来没在她面前透露过任何讯息呢？难道她当真这么沉得住气？
佟裳觉得裴氏这样，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压根就不关心佟子琏的死因，另一种是她也参与了其中。
不过……谋杀亲夫的事，佟裳觉得她还不至于，裴氏才刚嫁到佟家，没理由让自己变成寡妇，这对她没有好处，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
佟子琏去世后，裴氏虽深居简出，看似安份守己的守孝，只是那不安份的心，却仍能从她的打扮里看出一二来。
“不管她知不知道，她现在的反应也很能说明她的立场了。”
佟裳抬头看着渐渐落下的斜阳，斜阳之下，家学熠熠生辉，那几个鎏金大字格外夺目。
蓬莱书院，蓬莱，取蓬莱仙境的意思，佟裳给书院取这个名字，只希望那是孩子们无忧无虑学习知识的地方，只是，她的愿意显然要落空了。
刚才在开学礼上，佟裳已经注意到佟子乔他们几个有意与佟元疏远的样子，这还只是第一天，以后这样的霸陵，想必还会有更多。
“一会叫汪全来见我。”
“是。”
佟子乔那几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书童，佟元一直是自己上课，连书童都没有，当务之急要先给佟元找个可靠的书童，这样她也能放心些。
汪全得了佟裳的吩咐，自然十分上心，过一二日便领了本家哥哥的一个孩子过来给佟裳相看，佟裳见那孩子比佟元大两三岁，生得虎头虎脑的样子，虽是乡下孩子，只是性格老实本分，是个很规矩的孩子。
佟裳一见就喜欢了，吩咐汪全将他留在府里给佟元做书童，每月除了例银外，她自己再帖补二两银子给这孩子的父母，汪全听了自然欢喜，不用干活，每个月拿双份月银，上哪找这样好的差事，于是忙让那个叫顺才的孩子给佟裳磕头。
佟裳叫他别忙，又道：“即是书童，也该换个名字，就叫墨玉吧。”
磕过头，佟裳便让汪全把墨玉送到佟元那里。
如是几日过去，日子倒也平稳，忽有一日午后睡醒，佟裳独自到屏风后换了衣服，叫来阿绿备轿子，“我要到上将军府一趟。”
“西府那边大奶奶还没安排，小姐这样冒然过去怕是不好。”
“就是要这样悄悄过去才好，她若事先知道的我要过去，一定是有备而来，我这样过去才能看见余氏的本来面目。”
长公主的大婚就在六月底，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佟裳换了素静衣裳从屏风后出来，从镜子里瞧，便也只是个普通少女，她淡扫峨眉，只涂了些许胭脂在颧骨处，唇上也只是轻轻一抿的颜色。
“可是……小姐也没句话，怎么进得了上将军府？”
“将军府又不是皇宫，怎么进不得？”佟裳自顾自扣上扣子，“阿绿，你留在家里不用跟我去，就在这屋子里别出去，张婆婆，一会我走了你就在外面守着，若有人来找我，就说我睡了。”
“要是老夫人找您呢？”
“老夫人最近只顾着跟西府那边研究夺嫡大计，根本顾不得我。”
自从佟裳答应佟元到家学上课，佟老夫人对她和气多了，平时也不拈酸带醋，也不指槡骂槐，若让她知道佟裳已经偷偷给自己找了个后妈，不知道老太太会气成什么样？
佟裳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外面，汪全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看见她出来，略微颔首后便率先向前带路，佟裳略低了头跟在他后面，看上去就像是被叫去干活的小丫头。
走到二门上时，听见汪全跟门房上的人打招呼，“汪爷，您又给大小姐办差去？”
“大小姐上次订做的衣服该送到了还没到，差我过去问问。”
“呦，怎么还带个丫头？”
“废话，女人家的东西我懂什么，这是大小姐院里的冬樱。”
冬樱跟佟裳身量差不多，胖瘦也相等，佟裳放下发帘，又那样低着头，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那门房听到这里，也不敢再拦，连忙道：“得勒，您快点办差去吧。”
出了佟府，便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佟裳坐上马车，放下帘子便直奔上将军府。
上将军姓萧，萧家是东穆朝有名的骁勇世家，像佟家是太医世家一样，萧家是军事世家，家中世代习武，男儿自小便研习武功兵法，很小时已经开始随父出征，萧家的女儿则多入宫为嫔妃。
就算嫁入世家，也需是家世极好那一种，这其中的原因，佟裳自己想着，大概是萧家手中握有东穆朝大半兵权的原故，皇家不希望大权旁落，自然会笼络萧家给予名分，同时也是在变相的制肘双方。
马车在上将军府的后门停了下来，大户人家的后门，用途大抵一致，多是用于下人进出，或厨房物品进入，因此看管不太严，佟裳下车时正好有一商队正在往里搬运山货，佟裳趁机端起地上一篮子红果混在人群里进去了。
待汪全停好马车过来寻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担忧地看着她进去。
佟裳跟着人一路走过长长的石板路，穿过两道大门，眼见那些里进了大厨房，佟裳趁机从旁边的小门跑了，穿过后花园，便进入了萧家的内院。
上将军府要比佟家的院子大很多，虽不及首辅大人那里气派，却也处处透露着武将世家的威严，内院花草修剪得极规整，偶有穿堂而过的丫鬟，也都是规规矩矩，极少见举止轻浮的。
佟裳提着红果不敢放下，听见前面有朗朗笑声，便循声过去，只见一处抱厦里几个小姐正坐在那里上课，小姐们各自有自己的位置，只是位转置前却不是书本，而是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