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信面不改色,沈重其事道,“如果是负债,莫说一万两,即使十万两,本王也是该当替公主偿还的。”
沈灵喉咙涌上一口老血。
白甘儿!她冷飕飕的眼风扫他一眼。
“行,成交。”
说完了,见他还不松开腿,沈灵仅有一只脚在地,觉得身子极是做作,只好连续朝他使眼色。
可白甘儿只当未见,还端起羽觞,遥敬了一下魏峥和元祐,雍容高远的模样,看得沈灵想揍他。
想要调戏他一下,谁曾想被他反调戏了,她有些气想想使出了杀手锏,一只手抚着额头,蹙眉看他。
“不行,我要昏了……”
这句话莫明其妙,不懂的人纷繁看怪物一般忧愁地看她。可白风信却是听得清楚,心知她有孕在身,不敢再夹住她的脚,赶紧把腿松开。
沈灵得了解放,狠狠踹了他一脚,忙不迭缩回来,可还没有穿上鞋子,胳膊就被魏峥扶住了。
“不舒适?”他垂头看来,声音极是温和,间隔近得清浅的呼吸宛若都喷在了她的脸。沈灵内心一跳,余风瞄了一眼当面眸色深深的江王殿下,又看一眼魏峥抓在她手臂上的苗条指节,轻轻一笑。
“无事,你小媳妇儿健康着呢。”
“那便好。”魏峥妖娆的笑着松开她的胳膊,架势雅媚。可江王殿下的表情,却黑得堪比锅底了。
见他云云,魏峥笑得畅意。
“殿下即是不懂怜香惜玉。”
沈灵一愣,想到是魏峥发掘了他与白甘儿在桌下的“打斗”,脸上稍稍一臊。可白风信却漫不经心。他拿沈灵没办法,对于魏峥却是极有手法。
“魏峥大人此言差矣。本王素知你身娇体贵,素来当心,何曾不怜香惜玉了?”
魏峥一口老血憋在喉咙。
“噗”一声,沈灵忍俊不禁笑了。
白甘儿常常都拿这一招对于魏峥大都督,也常常见效,这两人在一处辩论,实在心旷神怡。
“好酒。”白风信沈重其事回笼了视线。
“哈哈!”她又不由得大笑一声,见魏峥明媚的凤眸杀猪刀一般捅过来,她厚道地咳一声,严峻了脸。就像适才与白风信“桌底勾情”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她客套地扛手道,“闲事休提,只不知江王殿下几时领广寒公主到魏国公府来还银子?”
白风信瞥她,不动声色,“过几日。”
她笑着,语气语重心长,“速战速决。”
白风信面色无波,“欲速则不达。”
她唇角一扬,眸底生辉,“可我急用银子,等不足了呢。再说,世上哪有负债的人讨价讨价的理儿?”
白风信眸色一沉,看定她,终是叹口吻。
“通晓便送来。”
“那就如许吧。”该说的话说完了,沈灵又打了个饱嗝,瞄向又羞又窘的广寒潇潇,莞尔一笑,又意有所指的看向白风信,“本日多谢殿下和公主款待。我与青玄另有点事,先走了。”
白风信喉咙一紧,胸怀憋闷,可握紧手中的羽觞却甚么也不能说,只点点头,别开视线,不去波及她一双灵活邪佞的双眼,生怕一个不由得,会上前扳折了魏峥的脖子。
沈灵回头,笑道:“青玄,我们走。”
再转一个弧度,她看着元祐,唇角的笑意更大,“以后我不叫你表哥了,叫你秒哥。你也该当自称秒爷……”说罢她闷笑着,恶趣味儿地注释一句,“秒字你不懂吧?秒即是一瞬,一瞬即是一触就……你懂的,哈哈。”
又一个华美的转身,她大模大样的走了。
“小爷我……捏死你。”
元小公爷不知广寒潇潇究竟与说了些甚么,可想到如许丢脸的事广寒潇潇报告了她,不由暗自生恨。这简直即是他一辈子的羞耻。
不报此仇,非勇士。
这小娘们儿,总有一天他会要她好看。
磨牙思量着,他迎上白风信幽深的眼,看一眼垂着眼皮如果有所思的广寒潇潇,突地扯开嘴角,低低一笑。
“天禄,我有事与你说。”
广寒潇潇面色一变,“元祐你敢!”
表面还下着雨,沈灵从广寒潇潇房子出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神志,脸上带着一种细腻的柔色,看得睿智的魏峥大都督也弄不清楚,她真相气着了,还是没有气着?她与白风信之间,真相在辩论,还是在打情骂俏?
龙头鱼尾的屋檐下,雨滴的“叮叮”作响。沈灵远远看去,只见阿记与卢辉等一众大内侍卫站在雨中,如临大敌的守在表面。
本日碰巧遇见白风信,鲜明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工作。现在不但让她与白风信见了面,还一起吃了饭,预计回头在白史木的眼前,他们都不好交差,少不了得吃一顿排头。
沈灵美意地朝他们一笑。
“诸位,怎不入屋避避雨?”
阿记眉头轻蹙着,看着她不答。卢辉僵化的笑了笑,“娘娘有心。可卑职奉旨办差,不敢怠惰。再说都习惯了,不妨事。”
“如许啊?”沈灵如果有所思的点点头,笑着道,“那随意吧。”
如风撑伞过来,魏峥笑着接过,把伞遮在她的头顶,声音温软体恤,“走吧。”
“多谢。”她笑。
“还想去哪?”他问。
“我另有事。”她还笑。
“我说接下往还哪?”他又问。
“我想去找……”沈灵突地冲他眨眼,压低嗓子,神神秘秘地道:“好女婿,你还得帮你丈母娘一个大忙。”
“嗯?”魏峥眉头狠狠一跳,强行压下想捏她脖子的感动,轻柔一笑,“何事?”
“我要去见我表姐。”她道,“可行?”
“我说不行,你肯吗?”
“自是不肯。”她老神在在的笑着,在雨地的伞下“唰”一声洒开丝绸折扇,慢悠悠蹒跚着,抖着两撇小胡子,不伦不类,看上去却极是清闲从容。
“女婿,走起!”
“……”
魏峥无奈地看她一眼,摇头发笑。
去见李邈是她思量了好久的事。
除了上一次为了城隍庙的工作偷偷出皇城与她私会过一次,她再没有与李邈见过面。但她与李邈的感情,与任何人都差别。李邈当她是唯一的亲人,在她内心,也当李邈是亲表姐。孔殷地想见李邈,主要是她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出府的机会不多,本日如果不见她,预计得孩儿出身之后了。可眼下好些工作,她得去关心一下。
叹息间,一行人尚未出宴宾院,她便见到从一侧院门口正往里去的一个绿衫女士。那背影有些谙习,她脑子一转,“嗳”了一声。
那绿衫女士回头,见到她,愣了一愣。
“你是……?”
沈灵朝她比画了一个“七”的手势,摸着唇上小胡子笑而不语。绿衫女士如果有所悟,面上登时暴露惊喜,低低唤了一声。
“白风灵。”
“雪舞!哈哈。”
故人晤面,特别密切。沈灵淌过地上的雨水,当心翼翼地过去拉住她的手,站在屋檐下头,抖了抖身上的道袍,喜悦地眨一下眼。
“我表姐呢?”
杨雪舞正想说话,突地瞥见她背后身着飞鱼服雄姿卓立的魏峥。小脸一红,她扯着袖口,伯仲无措地指了指自己死后的院门。
“大当家的,在里头,即是……”
不等她说完,沈灵眼睛一亮,拍拍她的肩膀,“成了,你替我好好招呼这位佳人儿,我自己进去便成。”
说罢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阿记等人,又斜过视线,用一种魏峥明白的“求助”眼神看他一眼,低低一笑。
“骚等!”
她大步入屋,头也没回。
有魏峥在此,那院子又是北狄太子塔吉克的住地,阿记与卢辉互换了一下眼神儿,未便往里闯,只能还像先前一般,围在表面。
杨雪舞何尝见过魏峥如许的男子?她又是羞怯又是欢喜,赶紧迎他入屋擦了椅子请他坐下。
大都督倒也不客套,道一声谢,给她一个妖孽实足的笑容,袖袍一拂,便懒洋洋地坐在那处,一举一动,瞧得杨雪舞芳心一揪,心跳遗漏一拍,登时融化在他妖魅的笑容里,把要报告沈灵的工作忘得干洁净净。
沈灵自是不知表面发生的“花痴惨案”,他风度翩翩地一只拎着雨伞,一只拎着扇子,穿过一个小回廊,入了内院。
内院外头守着一众守御,警觉威严。
守御里领头的北狄男子,恰是在漠北与她有过一壁之缘的胡和鲁——塔吉克的贴身近侍。
她眼光一喜,“胡和鲁。”
“你是……”胡和鲁亦是呆住。
“是我是我,又晤面了,您好啊!”沈灵倜傥地摸着小胡子,笑眯眯的招呼着他,冲他眨了眨眼,走上前往,接着低了嗓子:“我是白风灵,来找表姐的,她人在不在里面?”
胡和鲁面色有些僵化,偏头往里一看,像是不好启齿。沈灵奇怪地皱了皱眉,瞄他一眼,往里走近两步,不待作声,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独特的声音。
“你给我起来!”
“不起。”
“起来。”
“不起。”
云云重叠数次之后,那人终是佩服了。
“……你甚么时候变得云云绿头巾?”
“邈儿,你就不能依我一回?”
两个声音隔着墙传来,有些小,可沈灵还是听清楚了。一个是塔吉克,一个是她酷爱的表姐。她虎躯一振,神经大开……难不行彻夜是恋人夜,到处都有豪情在焚烧?
“咳!”
她非常稀饭干缺德事,把伞一收,给了胡和鲁一个抚慰的眼神,径直走到门口,她笑眯眯敲门。
“喂,入夜了,起床喽,吃饼子了!”
听到她的声音,被塔吉克压在地上的李邈面色一变,双脚挣扎着瞪他,“我表妹来了……快抛弃。”
“不放。”还是那句话,塔吉克眼光沉沉,并不松开她,“表妹非常是讲道理,她知表姐夫势微,自能体恤于我。”
“你待怎的?”
“你如果差别意,我便不起来。”
先前他哄了李邈来找他,说要报告她白风灵的信息。没有想到他却说广寒潇潇要嫁给白风信,李邈临时气不爱理睬他便要走,可他不放人,非得要她留下叙话,李邈不肯依,两片面便打了起来。那是打斗,可打着打着,人摁摔到地上,他干脆不起来了。
李邈苍白的脸上,难得发掘一抹红晕。
“堂堂太子竟这般绿头巾,你就不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