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上总编辑张戚亲自给他颁奖,夸道:小文是咱们报社最出色的社会新闻记者,论勤奋,你们谁都没他勤奋!想当初小文刚来的时候,200字的小边栏都写不好,一篇稿子被他们主任打下去重写过无数次。现在呢,咱们社会版头版上,哪天没有他的稿子?勤能补拙,大家都学习一下,争取明年也当个优秀记者、优秀编辑
文筠拿着奖杯,笑得不太自在。
台下响起不算热烈的掌声,角落里有人嗤之以鼻:出什么色啊,不就是仗着体力好,把其他人的活儿都揽了吗?稿子要文采没文采,要深度没深度,靠数量取胜罢了,这他妈都能奖个优秀记者,我看张总也是昏了头。
旁边的人冷笑:算了算了,文筠这种土老坎,也只有勤奋能拿出来说说了。等着吧,近几年媒体不是开始转型了吗,就他那采访和写稿水平,只要咱报社也随大流转型,他分分钟出局。
那人说准了。
就在文筠拿奖后的第二年,受网媒和经济形势冲击,《仲城时报》的广告收入几乎缩水一半。集团开始大刀阔斧搞改革,首当其冲的就是《仲城时报》。
新媒体部成立时,除了在社会部熬不出头的刘存,其他没谁是自愿被调过去的。理由很简单在传统纸媒里混惯了日子,对新媒体一窍不通,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工资尚且过得去,外出跑新闻还有红包可拿,哪个愿意离开安逸窝,去重新开拓事业?
新媒体部抓不到人,领导们只能不停做动员,有机会就逮人谈话。
但动员得最厉害的时候,文筠也没被找过。
他是新晋年度优秀记者,等于是《仲城时报》的中流砥柱,自然应当留在报社。用社会部主任的话来说,就是继续发挥光和热,带领大家度过难关。
第一批被发配去新媒体部的,全是《仲城时报》里资历不足,又没有关系的年轻人。
当时没人想到3年之后,纸媒死期到来,《仲城时报》全面亏损,而新媒体部成为了集团最风光的单位。
3年里,报社社会部的老记者几乎走光,主任也离职去了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在宣传企划部门任职。离开前,主任暗示文筠和自己一起去。文筠也正为工作的事焦头烂额,不假思索地接过来橄榄枝。
但他尝试写的商业软文,却被公司上层批得一无是处。
主任委婉告诉他,软文和新闻稿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套路。他明白主任的意思,最终没去成那家房地产公司。
最后,社会部与时政部合并,除了3名有关系的记者,其余人要么领补偿金离开,要么听从集团安排,去其他下属单位混日子。
集团给的补偿金不少,但文筠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留下来。本以为会被调去待遇最差的单位,没想到竟去了过去人人鄙夷现在人人向往的新媒体部。
hr私底下跟他说,是刘总的意思。
刘总就是刘存,新媒体部的老大。
当年刘存刚毕业时分到《仲城时报》社会部,在文筠手下当实习记者。
文筠不怎么会带学生,嘴也笨,看得出刘存稿子写得不好,却说不出哪里不好。刘存跟了他3个月,写稿水平都没什么起色。最后算见报稿分,刘存发稿不足,稿分不够,按理说不能转正。文筠多少有些愧疚,思来想去,把自己的头条稿件全带上刘存的名字,这才让刘存顺利转正。
之后两人虽然同在一个部门,但交集不多。刘存被调去新媒体部时,文筠不知道他是自愿过去的,以为他和其他年轻人一样,是因为业务水平不行,才被发配,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还请他出来吃了顿饭。
席间,刘存别有深意地说:文老师,人太老实了会被欺负。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刘存又道:新媒体是大势所趋,文老师,要不您也打个申请,和我一起去新媒体部吧。
他没想过去新媒体部,借口道:新媒体那一套,我完全不懂。
刘存说:我可以教您。
文筠还是摇了摇头。
刘存叹气,文老师,您就是瞧不上新媒体。
一转眼,当初被发配的落拓记者,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刘总编辑。
所有被调离《仲城时报》的记者编辑中,文筠的下家无疑是最好的。换岗那天,他将自己收拾一番,换上去政府部门采访时穿的衬衣与西裤,本想在报到之后跟刘存道个谢,一到办公室,却成了众人嘲笑的怪物。
新媒体部都是年轻人,刘存年纪最大,但也不过28岁。部门里女的漂亮,男的时尚,氛围和装潢都与《仲城时报》社会部全然不同。
穿衬衣西裤来上班的,文筠是唯一一个。
年过三十的,文筠也是唯一一个。
刘存没有见他,只派助理带他去旅游美食小组,让他跟着一个刚大学毕业的男生熟悉操作流程。
在新媒体部待了3个月,文筠依旧与周遭格格不入。所谓的新点子他一个也想不出,年轻人喜欢的时尚他也一窍不通,每个策划案最后都被改得面目全非,稿子也被一遍一遍要求重写
多年前刚到《仲城时报》时,被打回的稿子也不少,但时过境迁,当年的拼劲与精力现在好像都没了。他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走回座位,难掩疲惫地点开文档。
应承下来的工作,怎么也得做完。
而同一时间,在城市的另一头。
顶级会所寒庐,荀家少爷带着新收的小情儿推开包厢门,夜晚的热闹才刚刚开场。
第02章
包厢里有些吵闹,公子哥们各自带着新结交的伴儿,衣香鬓影,醉生梦死。
荀慕生走了一圈酒,甫一落座,冉宿就将一杯果汁递到他手中。他笑了笑,含着一口果汁与冉宿接吻,左手顺势探向对方腰间。
冉宿年纪小,经不住如此挑`逗,被吻得满脸羞红,双手抵在荀慕生胸口,想推却不敢推。
当着一众发小的面,荀慕生也没玩得太过分,亲了几分钟便放开冉宿,一看小情儿那湿漉漉的眼,乐了:这么纯情啊?
冉宿不好意思,身子往下一沉,宠物似地枕在他腿上。他向后一靠,右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冉宿的后颈,姿势和挠家里那只阿拉斯加几乎一模一样。
包厢门又开了,来者跟众人打过招呼,没见着荀慕生,高声问道:狗少呢?今儿的局不是他攒的吗?怎么还没来?我还想看看他的新相好长什么样呢。
叶三,你丫活腻了?荀慕生抬手打招呼,嘴上不客气,眉眼间却半分怒气都没有。冉宿撑着他的大腿坐起来,朝包厢的前厅看去。
公子哥们起哄,击鼓传花似的喊着狗少,几名被带来的伴儿不明就里,小声问狗少是什么意思。
冉宿也好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荀慕生的衣角,先生,他怎么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