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惊讶,四处看了看,只见许骋从显示屏后举起手,比了个v字型。
那焦糖玛奇朵杯壁上挂着水珠,一看就是刚买的。
文筠叹气。
这办公室里向他流露好意的只有许骋,真心帮他的也只有许骋。他自然明白许骋为他申请调部门是想拉他一把。这事如果放在过去,他说不定就心怀感激地接受了,但现在,他不仅不能接受,还不得不与许骋保持距离。
许骋是荀慕生的朋友。
而他,不想再与荀慕生有任何瓜葛。
第18章
但荀慕生却半分放弃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那日文筠红着一双眼,对他说完与你无关后,便拦下一辆出租车仓皇离开,他本可以去追,拉开车门时手机却突然震响。
是冉宿。
滚烫的血液瞬间降温,理智回归,夜风狂啸,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
猛然意识到,还是太急了与其他人尚未断得干净;对文筠也逼得过狠。
冉宿乖巧地抱怨,旁敲侧击问什么时候能见到先生。荀慕生从不对床伴付出感情,但也不至于冷漠,过去与其他情人分道扬镳时,都会让对方随意提要求。若心情好,还会耐心地哄上几句。但此时实在不凑巧,他懒得多说,只告知对方这段关系结束了,想得到什么补偿、有什么要求联系助理王轲。
冉宿识相,未再打电话来。
寒庐是仲城最有名的会所,各个包厢可喧闹可宁静,全随客人高兴。
荀慕生平日极少在楼下大厅出没,今日却坐在吧台边,背对灯红酒绿与乱耳乐声,望着酒杯里晶亮的液体出神。
狗子,有没听说过一句话。叶锋临玩着一支打火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啧。荀慕生斜他一眼:我是文盲吗?
你们为情所困的人,智商普遍降低101个百分点。
荀慕生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叫了一杯,这话有点意思。
嗯?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荀慕生眯起眼,你想劝我别追了,否则热脸贴冷屁股。
叶锋临挑眉:我可没说你贴了冷屁股。
荀慕生自顾自往下说:但流水再无情,不也被落花缠上了吗?
乐声突然高涨,喧嚣刺耳。
荀慕生微皱着眉,唇角却微扬,落花与流水的关系,主动权难道不在落花?落花浮在流水上,流水难道甩得掉落花?这一路,流水都得驮着落花。
叶锋临摇头:流水一个浪打过去,落花就会沉入水底,烂在里面。
那不更好?荀慕生再饮一杯,冰凉的酒滑过喉咙,在胃里燃烧,落花烂在流水心里。从落花下决心扑向流水的一刻起,流水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落花。
叶锋临若有所思,调酒师将两杯酒放在二人面前。
荀慕生端起一杯,走一个?
杯沿撞在一起,清脆悦耳,叶锋临道:算了,我不该劝你。过去13年你都没能忘了他,现在遇上了,怎么可能因为他不记得你,就轻易放手。
荀慕生叹气,有几分苦笑的意味,能别强调他不记得我这件事吗?我都来借酒消愁了,你还刺激我。
叶锋临话锋一转,他那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又累又赚不到几个钱,现在他一个人过,你就没想过把他抓起来?
抓?荀慕生像听到了笑话,晃着酒杯道:我又不是警察,随便抓人犯法。
你装什么?你没想过强行将他留在身边?
荀慕生盯着酒杯,沉默片刻,轻声道:以前想过。但现在,我不想那样对他。
叶锋临很意外。
他现在过得不算好,但也不差。他那工作赚不到大钱,但足够让他衣食无忧那是他想要的,也是他自己挣来的,我没有权力随便夺走。荀慕生缓慢说:当年他就跟我说过,想做记者。他挺执着的,离开部队后还真进了这一行。
这你都记得?
他一共也没跟我说多少话,我前些年没事就瞎回忆瞎捉摸,怎么可能忘?
叶锋临道:那就算不影响他的工作,你也可以再主动些吧?
你的主动大概等于强迫?
操!
荀慕生声音一低,像裹上了一层雾霭:他不快乐,我不想让他更不开心。
叶锋临想了想,试探道:是因为咱们都查不到名字的那个人吗?
是。荀慕生抽出一根烟,却没有抽:前天我去见了周叔叔,跟他聊了很久。
你居然去找周叔叔?
为什么不能找?他是部队心理治疗方面的权威,很多有心理问题的士兵都接受过他的治疗。我不知道文筠当年为什么选择转业,但我查过文筠这几年的体检报告,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意味着没有受过重伤。22岁是特种兵的黄金年龄,在那个时候离开军营,如果不是因为伤得太重,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因为那个人?
因为接受不了那个人的死。
叶锋临深吸一口气。
荀慕生看出他的反常,问:怎么?
你去找周叔叔,是想让文筠忘了那个人?
荀慕生放下烟,抿了一口酒,不,我没跟周叔叔提起文筠。
那你
我问周叔叔有没有接治过类似的战士,最重要的人伴侣、亲人、搭档牺牲,始终走不出来。荀慕生说:他忘不忘得了,我觉得无所谓,我只想更了解他,将来尽量让他过得高兴一点。
叶锋临惊讶:你不嫉妒吗?
嫉妒啊,怎么不嫉妒?荀慕生轻笑:嫉妒得要死。如果18岁时我爸放我入伍,我他妈拼了命也要进特种部队,那么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是我了,哪有别人的份儿。
可你
晚一步,就是晚13年。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跟一个死去的人比,对吗?况且我猜,这个人和文筠的关系应该不仅是荀慕生顿了顿,不愿说那两个字,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词,眉间顿时浮上一片阴影。
叶锋临了然,也不提那两个字,叹道:他们还有可能是搭档。
乐声再一次拔高,鼓点像尖尖的鞋跟,卖力地戳在心口。
文筠忘不掉他,就算了。荀慕生说,但即便忘不了,日子不是还得过吗?今后我陪着他,取代不了那个人也没关系。他孤孤单单过了这么多年,有人照顾总不是坏事。我去找周叔叔,是想从侧面多了解一下他的心态。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没有照顾过人,你和乔哥都觉得我会对他用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