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家主夫给了钱,又没达到目的,心里气得慌,又苦于找不到办法,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
樊渺却不可能被人指着骂还丝毫不生气的。
“你儿子再好,也不是我想娶的!这玉雁,是你桃家的家主硬给我,不是我要的。你莫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回家商量好了,想拿过来拿就是!”
无意再浪费时间,樊渺转身不理会这些人,去给工地的师傅们做中饭。
眼前桃家主夫尖酸刻薄的言语,完全符合了樊渺幼年对大户人家的腐烂记忆。那些人和眼前的桃家主夫一样,平日里装着端庄贤淑、举止有礼,有事便刻薄算计、搬弄是非。樊渺来到巷子里的时候,就想着一辈子不和这样的人家牵扯。
昨天,没有强硬拒绝提亲,她是对那男子存了恻隐之心的。如今则更是担心自己的另一半要是和桃家主夫一般,自己倒不如一辈子光棍来得爽快!
“你把这玉雁退了,我给你上次两倍的钱。”气撒个差不多了,桃家主夫开出条件。
没几步的房间里,樊渺放下菜盆,转身看着桃家主夫:
“这事我这辈子定不会说,上次的钱你拿回去。玉雁我不见提亲人不能退,你商量好了让桃家家主来拿吧。”
樊渺原以为收了钱表示了断,却不料事情接踵而来。既然省不去麻烦,她收着那糟心钱除了败坏自己心情、让桃家主夫以为她贪便宜这两个作用之外,没任何价值。
桃家主夫走了。樊渺心情五颜六色一团糟糕。
顺其自然好了
樊渺无奈继续盖她的房子。
面对柳小乔时,樊渺觉着一眼看上去他是几乎完全合乎自己心意的人,到了面前,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柳小乔似乎也对她的不够亲近有所察觉,却不是很在意。
他也许喜欢樊渺,可那不是最重要的。在柳小乔眼里,重要的是,樊渺是他看上的最佳妻主人选。樊渺长得好,身体也好,人踏实、能干,嫁给她能让自己后半辈子过得好。
樊渺不懂男儿家的心思,也不会懂柳小乔的想法。
她私心里对柳小乔有些愧疚,因为和桃家尚未确定的婚事。她觉得自己这样拖着耽搁了柳小乔。也许没有那事,柳小乔这么主动,不管喜欢不喜欢,她八成终究会把柳小乔娶回家。可有了和桃青宜的事,樊渺仔细想了想,只能等桃家确定了,再做决定。
“樊姐,我要去集市里买些布来,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柳小乔一身翠绿衣衫,站在娇俏利落。脸上带着淡笑,声音听起来自然又亲近。他心里其实有些怯意,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暗暗握紧了手。这是他第一次提出邀约。
“嗯,好。”樊渺眼里,去集市是很平常的事,用不着拒绝。她看来去集市一个人和两个人没有什么不同。
柳小乔于是有了一个露齿的笑容,好像春花初绽。毕竟少年心性,他对樊渺的爽快答应,莫名感到兴奋。
一路上柳小乔絮叨着一些没要紧的琐事,十分有趣,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息。
樊渺开始只是偶尔应和,后来也就一起越说越多。周围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谁也不曾妨碍谁,只是让这气氛更为轻松。
柳小乔说笑的时候比平时好看,脸庞会生动起来,在不太热烈的阳光下,明媚起来。
樊渺平素一个人来去,接触邻居也都是叔叔婶子一辈,好像原本该有的年少气息都压抑着,这时候和柳小乔在一起的时候冒出来,有那么一些变得活跃。柳小乔一声声的樊姐叫着,樊渺打心眼里觉得亲近。
到了集市,柳小乔只看有布匹的摊位和布行,别的一概不做停留。
樊渺原想他会对小玩意感兴趣的,没想到只是看布匹。不过过了一会儿也就想开了——柳家是柳小乔在当家,他是勤俭持家的。
柳小乔比对了之后,选定了一家摊主的布,便让樊渺先离开些——她在,他不好意思讲价,摊主也会借机往高了要价。
樊渺轻笑,转身去周围转着看。
“妹子,不给你夫郎买些胭脂水粉么?”卖胭脂的大婶刚才看着樊渺和柳小乔在一块儿走,这会儿见樊渺一个人过来,就开口招呼樊渺。
樊渺一赧——夫郎谈不上。不过从大婶的话里,她此刻惊觉来集市似乎是一个有着暗示意味的事情。
樊渺笑笑,最后没买胭脂走开了。礼物不能乱送。
柳小乔讲价很在行,这时候已经和摊主谈拢,付了钱。
樊渺过去把布单肩扛起来,用一只手扶着肩头的布匹,和柳小乔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气氛不如来时轻松,因为樊渺察觉了柳小乔的暗示意味,就刻意保持了些许的距离。
“樊姐可是对我哪里不满意?”柳小乔也发现了樊渺的改变。他觉得委屈。
“没,你很好。”
“樊姐不喜欢我?”
“喜欢。”
“那怎么就是和我不亲近?”
“没,我心里待你和亲弟弟似的。”话一出口,樊渺也一愣——亲弟弟?
是的,她无意中说了真话。和从前见到的风流女子左一个俊弟弟、又一个俏弟弟的那个“弟弟”不同,她对柳小乔,是一种无关情爱的亲近。
柳小乔笑了,眉眼弯弯——亲弟弟就是很亲近的人。在他的眼里,亲近就好。他还分不清友情、亲情和爱情。他所接触的世界里,有的夫妻不是姐弟、兄妹,却还是以姐弟、兄妹相称,很亲近,他也喜欢那样。
柳小乔很开心,就又很开心地讲一些趣事。樊渺回应不多,可是听得很认真。她很羡慕。柳小乔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有很多心烦或者高兴的事儿,那些事儿那么温馨。
柳小乔再会当家,柳家再小,处理事情也有苦恼。趣事儿讲够了,柳小乔就抱怨一些。他发现樊渺不烦他,他说啥她都听,于是说了一些从没和别人说过的事。
他无助的时候,委屈的时候,那些从来不和别人说的东西,这时候都一股脑跑出来。
樊渺或者皱眉或者微笑地听他诉苦,一直很专注。其实她还是有些羡慕的。羡慕他有那么可爱的一家人需要照顾。
分别的时候,柳小乔有些不好意思。樊渺一副没关系的表情,挥挥手,看着柳小乔走过整条巷子进了家门后才离开。
时间还来得及,她要再去工地一趟。
这一天里,微妙地改变了什么。
另一端的桃府,急急忙忙跑回府里,跑到桃青宜的房内,有些慌张的宛儿,忍不住似的在桃青宜面前念叨:
“公子,那樊渺也太不是东西了。”
“啊?樊渺?”桃青宜一愣——宛儿也知道那人是谁了?
宛儿发现自己一着急说漏了嘴,也就顺着全部交代了——他家公子不是苛责的人,他也真的有话想对公子说:
“公子,您和主夫大人谈话的时候,宛儿不小心听见了。宛儿不是故意的。”
桃青宜回想一下,那天门外似乎隐约有茶水打翻的声响,只是当时他没有注意。
“公子,宛儿谁都没说,宛儿错了,以后一定小心避开。”宛儿有些着急,看着公子皱眉,他就急忙认错,只盼着赶紧让他讲后面的话。
桃青宜知宛儿无意,这么说来,也不能太责怪宛儿。也就没有惩罚的打算。只多少有些难为情。
宛儿见公子不作声,就接着说了:
“我偷偷去包子铺附近打听过她,专门还看了看,晓得她是啥样。”
桃青宜以为宛儿要描述那人的样子,有些脸红——将来,那就是他的妻主了。
“她长得摸样不差,风评也不差,本来我是为公子开心的。可是,今天,我在集市里看见她和一年轻男子在一块儿走,两人有说有笑特别亲近,那男子都快笑成花儿了。公子,她都答应娶您了,怎么能这样?”
桃青宜黯然——他不能要求对方什么。要是对方有心仪的人,那也是他横插一杠。他真的存了期待能和将来的妻主举案齐眉的,他担心对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现在看来怕是担心的成真了。
“还有,我在一个胭脂摊子前挑胭脂的时候,那樊渺也过去了。卖胭脂的婶子劝她买盒胭脂,她摇摇头就走了!她再穷也不至于买不起一盒胭脂吧?那婶子称呼和她在一块儿的男子是她夫郎她都没否认。虽然咱清楚不是她夫郎,想也关系不浅。就这样,她都舍不得买一盒胭脂!”
“公子,她不只花花肠子,还是个小气鬼,您以后,可怎么”宛儿说着就哭了。他和桃青宜一直亲近,真不忍心仙人一样的公子去受委屈,
“公子你别嫁她了,嫁彦文小姐吧”宛儿带着哭腔说。
桃青宜似是被宛儿感染,心中也升起无限悲凉。
抱着哭泣的宛儿,轻轻拍着宛儿的后背,桃青宜低头沉默不语。他早有准备的。他早就想过各种可能的。
宛儿说她风评不错、摸样不错,这说明她不是老大娘也没严重的恶习。桃青宜不断跟自己说着:这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宛儿在哭,桃青宜觉得跟自己哭似的,心里钝钝地痛。琴瑟和鸣,心心相印,那是桃青宜一生的期盼。早就破碎了,今天被打碎得更彻底了一些——
看吧,他都妥协了,他不去做和尚了,他不追求可以志同道合的妻主了。
起码夫妻间,要交心吧?可还是不行么?那人,心里早有他人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过了一个多月,在樊渺的新房子上梁的时候,在桃敏文的绝对权威下,樊渺没等到提亲人来拿回玉雁,却等到了桃府管家来商量结亲事宜。樊渺和桃青宜的亲事还是定下来了。
樊渺也没再说什么,对方需要什么,她只管点头。
和桃敏文争吵无果,桃家主夫收拾东西在桃府西苑设了佛堂,整日吃斋念佛,不再理会府中事情,除了桃青宜谁都不见。
婚讯传出,满城又一轮沸沸扬扬——被破了身的桃府公子要出嫁了。为全名节,只能嫁给夺了他身子的一个市井小贩,还是卖包子的。这只是正经的说法。
不正经的有很多,版本数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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