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愧疚
饭菜张罗好之后，郑氏问秦氏是否可以摆饭，得了秦氏的同意，才开始上饭上菜。坐在炕上的罗家老爷子得知今天下晌去接大媳妇和孙子孙女的老大没有回来，说是明天回来，便向众人发话说今天不用分两桌，一桌吧。庄稼人没有那么讲究。
郑氏陆陆续续上饭，饭菜主要有炒白菜，炒土豆，粉条豆腐汤，还有杂面馒头和菜团子。这次由于一块吃饭，不再由秦氏统一分配饭菜，大家都是一样对待。秦氏看到一筐的野菜团子，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净是翻整这些不中用的玩意，白白浪费了白面粉。”说着绕过菜团子，拿起杂面馒头吃了起来。
郑氏听到后知道秦氏在责怪自己做菜团子用了白面粉，没有说话。秦氏看到默不作声的郑氏，还想说些什么，老爷子说：“都消停些吧。这团子味道还行。”然后，又抬头问老二：“明天你去镇上把农具修一下，再添置几把新镰刀，收麦子用。”
“在镇上街头的老钟头那里修，老钟头的活仔细。”老爷子说完之后又补充了几句。
“恩，爹，我知道了。”罗有礼马上答道。
“爷爷，我和哥哥弟弟也想去镇上帮忙，那么多农具和镰刀，爹自己一人拿不过来。”罗冉赶快趁此机会提出去镇上的事情。
“去吧，要早去早回。”罗家老爷子看到三个孩子期待的眼神，便同意了。
老爷子想起老大一家都没回来，又想起现在的困境，就很是发愁。一晚上一直不停的叹气，正想着打算明后两天找个时间给大家说下。
一顿晚饭在老爷子的询问安排之下草草结束。
众人都回过自己房里，罗冉几个开始收拾明天去镇上要带的东西。罗冉让郑氏包了几个菜团子，放在篮子里，明天可以在路上吃。
文生小心翼翼地捧起上次藏在墙角的马蜂窝，笑的见牙不见眼。“爹，娘，这是我找到的马蜂窝，明天去镇上换钱。路过村里的货郎只给几文钱，但是要是在镇上就能换十几文呢。”
“文生这就知道能换钱了，好，你爷爷奶奶肯定会夸你的。”罗有礼看到小儿子一副财迷的表情，笑呵呵地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
“爹，娘，我想自己存着这钱，能不能不给奶说。”罗文生睁大自己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罗有礼和郑氏。
郑氏想起自己手头没有过银钱，从来没给儿子女儿买过零嘴，心里一阵酸。现在就连小儿子自己寻到的马蜂窝换了钱都不能自己存着，便忍不住说：“孩子他爹，咱们日常不能给孩子买东西，这次孩子想自己存点买零食，咱就不给爹娘说了吧。”
“好，你们自己鼓捣的就不用上交给爷爷奶奶了。”罗有礼看几个孩子平时听话懂事，小小年纪都知道帮家里干活。想买个零嘴，都得自己用马蜂窝换钱，此时心里也不是滋味。
“爹娘，我们知道了。”罗文宣、罗冉、罗文生互相递了一个成功的眼神，三人同时快速说道，像是怕父母反悔似的。
趁热打铁，在很多时候都很适合。罗冉看了眼罗文宣，起身去拿放鸭蛋的篮子。
“爹，娘，我和哥哥弟弟在林子里捡的野鸭蛋，我们不舍得吃，想换钱存着，我们——我们——不想饿肚子。”掀开遮盖篮子的布，露出一层野鸭蛋。罗冉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说完也学着文生的样子，直愣愣地看着罗有礼和郑氏两人，然后眨了眨眼睛，使劲挤也没有挤出一滴眼泪。倒是老是巴交的两个大人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特别心疼。
“好，好，好，以后你们自己挣的钱不用向爷爷奶奶报备，留着自己花就行。”罗有礼连说几个好字，内心愧疚，只感觉自己没本事，不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丝毫没有察觉得到几个孩子早有预谋。
而此时，郑氏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酸楚，开始落起泪来，哽咽着说：“孩子他爹，咱们对不起几个娃啊。”罗有孝看着几个懂事的孩子，穿着大人改小的粗布衣服，衣服上还有郑氏打着的同色补丁。身子都是瘦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弱，不像几个侄子，瘦归瘦，但是看着很健康。再转头看着伏在桌上哽咽的妻子，瘦了，黑了，再也没有之前初嫁过来的娇嫩。几年来在罗家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一直未曾抱怨，一直默默忍受。忍住眼中的眼泪，用手揽着妻子瘦弱的肩膀，无言。
这让罗冉心里暗道：“演的有些过头了。”不过似乎效果还不错。看着两夫妻一直这样坐着，过了好久一会，罗冉只能当做恶人咳了咳提醒他们。
郑氏反应过来，扭头瞅了瞅丈夫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再看看面前三双眼睛注视着自己，脸上开始发红，把丈夫的手拿开，瞪了丈夫一眼。还在感伤之中的罗有礼听到罗冉的咳嗽声抬起头正好看妻子红着脸瞪了自己，心里还特别内疚，以为是妻子不满自己。是自己对不起老婆孩子，自己以后一定要对她们娘几个好一些。
“爹，娘，我们从刷树上掏的鸟蛋，这几个是给爹娘留下来的。”罗文宣拿出四个鸟蛋分别塞到还在各自情绪之中的夫妇两人手中。
两人看着手中的鸟蛋，不大，比鸡蛋还要小，是林子里常见的一种鸟蛋。已经凉了，上面还留有一些灰烬，但是鸟蛋的香味一直萦绕鼻尖，迟迟不散去。手心中鸟蛋凉凉的触感带来的却是温暖，贴到心窝子里的温暖。实际上，已经冰凉的鸟蛋哪里还有那么香，是两人所在情绪之中的个人感觉罢了。郑氏心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眼泪在眼皮底下徘徊了几圈，还是留下泪来。罗有礼用手温柔地抹去郑氏的眼泪，慢慢的，慢慢的，一字一句说道：“咱们两苦些，一定要让孩子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