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念和闫听诀一时间都有些意外,同时也庆幸他们提前把令牌分配了出去,若非如此,这些人可能真的能胆子大到从他们手里抢。
对于他们的自相残杀,他们其实是不介意的,不如说,是更鼓励的。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原因,每个玩家一天只有一次淘汰其他人的机会,而他们现在进冥界还不知道要多久,又都聚在一起,有能力的肯定会动手。
认真观察后也能发现大多数玩家此刻都模糊了自己和卡牌之间的关系。毕竟卡牌被杀还能勉强苟住,玩家被杀可就完全没戏了。
石艽和丁一就是如此,但他们其实不太需要伪装,就和屠念和闫听诀一样,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身为普通人胆子又看起来更小一点的那一方是玩家,而卡牌理应承担起保护的责任。
船上诡异地没有乱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屠念,等待她表态。
屠念思忖着扫了他们一眼,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收回视线。
按照一个黑心老板娘的思路,她只负责把人带到地方,死了活了又有什么区别?钱不是一样收?
再说之前都烧掉那么多尸体了,不会有人觉得她是个靠得住的善茬的。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看着仍然在往前行驶的小船,玩家们的心情是沉重的。
有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少年甚至捂着胸口,模拟了一下吸氧的动作。
牛哥其实完全不想去管这些事情,他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但毕竟通过了这么多的副本,非常清楚什么闲事应该管什么应该无视。
枪打出头鸟这句话也不是瞎说的。
但他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没人站出来,过会儿可能就会发展成混战,他们本来进城后就要提防另一个阵营的恶鬼们,现在就自我消磨了力量,哪怕是以个人为单位的战斗也会有不利之处。
同样这样想的还有富态女人,她和牛哥隐晦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同时开口道:“大家都别太担心,我觉得我们应该统一立场把那个凶手抓出来,你们觉得呢?”
牛哥立刻附和道:“是啊,这个人说不定会是那个间谍内鬼,早点把他拉出来我们也是早点安心了。”
石艽赞同他的话,而且能借着这个机会再除掉一个玩家,何乐而不为呢?
她看了眼丁一后,也走出来道:“没错,越是到这个时候我们越应该团结起来,捣乱的人一定居心不良,说是罪该万死也没什么不对。”
牛哥一听有人支持他,多少是松了口气,继续补充道:“那我们应该先从距离死者比较近的位置查起来。”
有人同意,就有人反对,本来就坐在死去女人身边的一个老爷爷瞬间变了脸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们说的应该很明显了。”石艽似笑非笑:“你这么害怕,难道心里有鬼?”
老爷爷“呵”了一声,似乎并不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冷笑着道:“我看你们才是心里有鬼吧,凭什么凶手就一定是距离近的人?你们这么着急的跳出来,谁知道是不是倒打一耙?”
富态女儿仍是笑眯眯的:“我们所有人都怀疑。”
“那就先从你自己开始好了,你都不清不白,没有资格来查我们。”老爷爷更加锐利。
屠念见状,趁没人注意这边,悄悄地看了闫听诀一眼。
闫听诀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两个字:“不是。”
屠念也是有点没想到,她的逻辑和石艽差不多,这个老爷爷不是凶手干嘛跟被戳到了痛脚一样。
转念一想她又大概猜到了原因。大家所藏着的秘密又不光光是杀人,关于他们的任务也许都有点道具,所以不可能有人会放手叫人去查。
他们正想着,迷雾便围了上来,可见度瞬间降低。
屠念的心也紧张了起来,再说现在不能吃软糖,看戏都没有那个感觉。
她往闫听诀身边凑了一点,靠着他。
闫听诀将手里一直抱着的灯放在了她手上:“前面应该是……忘川河了,船会很晃,记得抓紧我。”
屠念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随后又道:“忘川河是传说中的那个吗?”
“对。”闫听诀道:“但我还没去投胎,估计也不会去,所以并不能解答这些到底存不存在,但这个冥界里看来是有这条河。”
屠念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为了缓解自己的担忧以及转移视线,她索性和闫听诀道:“那我给你讲讲我听过的故事吧?”
闫听诀看出了她的担忧,点了点头。
屠念浅浅地吸了口气:“传说中,人在投胎之前都会喝孟婆汤。很多神话里都说孟婆会站在奈何桥边,有些不想投胎,不想忘记过去的人呢,就会从奈河桥上跳下去,跳进这个忘川河里,然后一辈子在这里困着。”
闫听诀轻轻点了点头。
屠念继续道:“忘川河据说能腐蚀人的意志,在这里你虽然能记住过去,但是也会慢慢沦为不人不鬼的东西,甚至看着你所爱之人一次又一次地从桥上走过去,然后投胎,早就忘记了你的存在。”
“可悲啊。”闫听诀道。
屠念摸了摸裙子:“是吧,所以一世的缘分可能真的会在一世了解,哪怕一起投胎,也未必能够再续前缘,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事情。”
闫听诀倒是很同意这点,也许是因为他此刻比平时看起来小一些,话也多了些,更轻快了些:“是啊,命运真的很奇怪,你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后才能碰上你的缘分。有些人成了鬼之后才碰上心仪的对象,来场人鬼恋。”
屠念听到这儿来了点兴趣:“你身边有这种人吗?人鬼恋我都只在小说里看过呢。”
闫听诀见她感兴趣,便挑了一个道:“其实一般都没你想的那么浪漫,我的朋友不多,碰上的基本都是恶□□件。”
屠念摆摆手:“现在等着也是等着,你说说吧。”
闫听诀缓缓开口:“我之前在精神病院见到了一个人,一直没有被确诊心理疾病,但是却始终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现有的病症也没办法和他对号入座。”
屠念点点头。
“那个男的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据说之前是某个公司的高管,忽然有天说自己交了女朋友,嘚瑟了一阵子后,都快订婚了,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才发现他的女朋友根本就不存在。”闫听诀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是吧,应该是鬼魂在作怪。”屠念道:“那个鬼喜欢上他了?然后假装他的女朋友?”
闫听诀笑笑:“要真是那么简单也就好了,事实和你想的大相径庭。他确实是被鬼魂缠上了,但是和他相爱的那个鬼却不是那一只。到这个时候他也只是害怕而已,精神还算正常,但一个路过的女鬼发现了这边的事情想要救他,和那个坏鬼缠斗在了一起,这个时间持续了大约有一年,女鬼都快赢了,谁知道最后波及到了男人,把他变成了疯子。”
屠念一怔:“倒霉呀,那结局呢?”
“女鬼和坏鬼都魂飞魄散了,换了这个人恢复正常失去一切记忆。”闫听诀道:“故事结束。”
屠念呆在原地:“魂飞魄散啦?可是那个女鬼不是坏人呀,她只是想要帮忙而已。”
“的确,这个男人后来也爱上了女鬼,两个人本来以为能长长久久,最后女鬼却付出了一切,连记忆都没给男人留下。”闫听诀缓缓道:“这个事情并不是我处理的,我也不会去说他们做的是否正确,毕竟与我无关,但那女鬼居然是自愿牺牲一件事让我很震惊。”
屠念赞同地点点头:“原来真的有爱你就为你去死的事情发生,我还以为只存在在小说之中呢,这种爱情也太窒息了。”
闫听诀道:“是啊,所以你觉得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屠念稍微愣了愣:“嗯……我觉得像我爸妈那样的吧?”
闫听诀托起下巴,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屠念继续讲到:“我觉得爱情不一定要海誓山盟你死我活,细水长流也很好呀,我想象中的爱情就是我和喜欢的人一起窝在沙发上吃着爆米花看电视剧,或者疲惫一天后推开门看到家里亮堂堂的,知道有个人在等我,我觉得这就是恋爱中的浪漫啦。”
闫听诀垂下眼帘,将她说的每个点都记了下来。
紧接着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那人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屠念轻声“啊”了一下:“这个呀……我得想想。”
她嘴上说着,余光却扫到了闫听诀。
说实话,闫听诀是符合她理想型的。
长得高高帅帅,有很擅长的地方,很有安全感,待她很温柔,而且看起来像是那么一个英雄。
和大多数小女孩一样,屠念小时候的梦想是想要嫁给一个大英雄。
长大后这个念头变成了,想嫁给一个能做我一个人的英雄的人。拯救苍生的英雄固然很帅,但是牺牲太大,太伟大了。
而闫听诀好巧不巧就落入了这个类别。
他还会学着给屠念做饭,买好看的小裙子,最关键的是,待在他的身边,屠念会感觉自己是被重视的。
在极其不平等的地位上,闫听诀从来没有表现出因为他是厉害的人所以不需要屠念的样子,反而给予了屠念最起码却也是最难得的尊重。哪怕在刚认识的时候,他也在屠念最没安全感,对自己的实力最没自信的时候接过了屠念手中的糖。
总而言之,闫听诀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了。
温柔得不像是一个那么厉害的人,也不像是其他玩家口中的阎王,他的强大从不单单表现在实力上,还有被实力掩藏在之下了的,不容忽视的极其良好的教养。
屠念越想越觉得不能把闫听诀从脑袋里甩出去了。
她低下头,耳朵都红了,嗫嚅了一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道:“我啊……喜欢温柔的人。”
闫听诀的微表情稍微透露了他的内心。
他想想自己,觉得和温柔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起码也得是毫不相干,他自认是个比较暴虐的家伙,死在他手上的恶鬼也都是这么说的。
他想过屠念会给的所有回答,却没想过屠念会这么说。
温柔?
闫听诀面具下的眉毛一挑,自我反省,温柔的人一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屠念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引起了闫听诀如此大的反应。
她说完就赶紧抱着灯往旁边看,由于船体太晃,她还要注意保持自己,小心不掉下去。
她的眼神四处乱飘,最后意外地落在了水面上。
刚刚说的时候太专注,她都没有注意到河面现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河水的颜色变成了血红色,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漂浮。
“啊!”
就在屠念有种不好的预感时,一个男人的尖叫传了过来,只可惜雾太大,屠念看不清是谁。
等过了奈何桥,来到了冥界,大雾散去,屠念才发现船上又少了两个人,而好巧不巧刚好是刚刚的老爷爷。
这可就有趣了,意味着又有一个令牌落在了不清楚的人手里。
屠念可不认为玩家们会因为剧烈的晃动而掉下去,她知道一定有人动手了,至于那个人是石艽几个出了风头的人,还是利用了他们的争端下手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又死了一个玩家,船上的人锐减为了八个玩家和八张卡牌。
大家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起码看起来心情都不太美妙。
船碰岸,屠念优雅地起身,先把刚刚和闫听诀说的那些话都放在了一边,和玩家们道:“各位,我们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冥界之城,规则想必我不需要再复述一遍。”
“当然。”玩家们调整了一下此刻的心情,都道。
屠念满意地带着他们进了城。
冥界之城很大,看起来还融合了中西的文化。
城市是从一个巨大的府邸向两边蔓延的,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那个高得看不见顶部的地方。
那里就是令牌兑换物件的地方,也是冥界之主的住所。
越靠近里面,厉鬼的数量也就越多。外围地大多都是刚死没多久的人,和他们一样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
玩家们刚进城,就发现屠念和闫听诀不见了。
他们倒是也没放在心上,清楚这俩“npc”是不会管自己的死活的。
却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又换了一副行头,混在了刚死的鬼魂之中。
冥界之城里什么都有,就和活人的城市没什么区别。
现在这年头,人口数量太大了,就算是投胎也得等排队,不然孟婆的汤都煮不过来了。
屠念和闫听诀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浑身摸鱼地去领了分配的住所,一天还要交冥币,没人给烧纸,就没钱,非常合理。
分配的住所就像是员工宿舍一样,很小一间,好在没有室友。
屠念往里面放了点东西,伪造了生活痕迹,方便在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
她在闫听诀的提议下,和他一块儿对了一下口供。
就说他们是一对民间的夫妻,闫听诀十年寒窗苦读,屡考不上,屠念出门打水的时候脚滑掉进河里人没了,他一看自己考不上,干脆一块而死了算了,就殉情了。
闫听诀听了屠念编造的故事后由衷地问道:“我的形象是不是稍微有点……”
“那你要是考上了,我们就和普通没什么关系了呀!”屠念义正言辞地道:“现在我们只是一对儿要啥没啥的倒霉夫妻罢了。”
闫听诀这才勉强答应。
自然不是因为屠念说服了他,主要还是因为夫妻这两个字的刺激够,尤其是在屠念说了喜欢温柔的人之后。
闫听诀便问:“书生的人设是什么,温柔的吗?”
屠念没放在心上:“都可以呀,你希望是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她才想起来自己刚说过喜欢温柔的人,脑子里一下子涌上来了很多思绪,却又怕自己是想太多。
人最怕自作多情。
屠念警告自己,可千万不能那样,除非有明确的证据……
她想到这儿,赶紧打消了念头,否则她怕自己会顺着往下想如果闫听诀真的喜欢她她会怎么样。
总感觉是个很危险的话题。
伪装结束,屠念就和闫听诀出门了。
玩家们和他们的思路差不多,他们换掉了帮派的制服,都做了伪装,而且直接分开行动了,显然是为了能表现出自己不是玩家而费了很大的力气。
闫听诀花钱买了一张地图,拿着小熊软糖标记了几个地方。
“这是什么?”屠念问。
闫听诀道:“玩家们的位置。”
屠念定睛一看这可不得了,小熊软糖们居然自己在地图上轻微地移动着,代表着玩家们实时的位置。
她把地图拿起来,惊讶地问:“你怎么做到的?”
“在他们身上做了点标记,这个很简单,难的主要是不让他们发现。”闫听诀道:“如果你想,我可以教给你。”
屠念连连点头:“好呀!”
玩家们闫听诀用的都是粉色的小熊软糖,屠念便拿了个蓝色的出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埋头吃面的人:“拿他做例子好了。”
闫听诀告诉了屠念一串咒语似的东西。
屠念学着念了出来,便看到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的标记,在她心念一动之间落在了吃面人身上迅速消失不见。
她再拿出小熊软糖的时候,它就直接吸附在了地图上。
“真的可以啊!”屠念欣喜地道。
闫听诀也道:“这样的小把戏我知道不少,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往往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都交给你。”
屠念想了想,刚刚的咒语很长一串,她靠着死记硬背才记了下来,多了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但人贵在要有一颗爱学习的心,于是她立刻答应下来:“好呀。”
正说着,屠念却听到“啪嗒”一声,蓝色的小熊软糖掉了下来。
闫听诀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眯着眼睛看了眼吃面人。
吃面人此刻又叫了一碗面,他四处看了看,打了个饱嗝,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后,再次埋下头来。
屠念“呀”了一声,也看向了吃面人。
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奇怪,屠念问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闫听诀看了眼手里的软糖:“你的咒语还不够熟练和隐蔽,应该是被他发现了。”
“难道说他是个厉鬼?”屠念问道。
闫听诀道:“不出意外是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我们要找到那群厉鬼其中之一。”
屠念回忆了一下吃面人的动作,赞同了。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饿的样子,却一直在重复着吃面的动作,而且在被屠念定位后,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抓出那个定位的人,而是四周看了看,息事宁人了。虽然是孤身一人,但是仍旧奇怪。
“像是在找人,或者是在等人。”屠念道。
“那他应该等到了。”闫听诀敛眸,手一动,蓝色小熊软糖便再次被点亮,而且这次没有摔下去。
屠念暗自下定决心她以后也要练成这个样子。
正想着,一个戴着帷帽的人便出现在了屠念的视野里,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粉色的小熊软糖。
此刻的装束挡住了他的脸,但是屠念仍然从小熊上看出他是刚刚自己带过的玩家其中之一。方便起见,就称呼为他们是帮派成员,称呼另一个阵营为恶鬼。
蓝色和粉色的小熊软糖此刻凑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的不合适。
屠念见他们要离开,赶紧和闫听诀跟了上去。
吃面男人看起来吃了不少,身材却并不胖,甚至身轻如燕,没一会儿后就来到了上城区。
这里基本都是厉鬼,屠念和闫听诀就让自己低调了一些。闫听诀释放出了一些带着威压的鬼气,叫没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吃面人到了个小院子前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后才带着帷帽男走了进去。
闫听诀带着屠念跳上墙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藏了起来。
吃面人坐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现在看来,咱们才是绑定的关系了。”
“你的任务应该是要保证我们都出去吧。”帷帽男摘下帷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居然是之前看起来极好说话的牛哥!
闫听诀也没想到自己出来这一趟能有如此收获,直接把那个内鬼抓出来了。
他看了眼兴奋的屠念,屠念也给了他一个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不愧是我呀,欧皇!
作者有话要说:兔兔:我喜欢温柔的人。
鬼王:我可以学:)
今天又是6k!我都忘记加更多少天啦,明天数一下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