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东村。
武婕妤一听这仨字儿脑袋就嗡嗡的,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气直充胸口。
怎么又是桥东村?!怎么总是桥东村!她是不是跟这破地方犯冲?!
心里窝火,可顾念自己的身子还得强行冷静,于是武婕妤捏着鼻子问道。
“桥东村的怎么了?”
听她这样问,她的管事姑姑马上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对武婕妤说道。
“赵家献的这班歌伎里有个说是海州人,陛下便问她知不知道桥东村,结果那小蹄子便顺势说自己就是桥东村人,还见过郯王殿下和汝阳郡王。”
“那小蹄子甚是会卖好,时不时便给陛下讲一些桥东村的新鲜事儿,一来二去也不知怎的,陛下竟然还答应让她进宫了。”
说到这里,管事姑姑叹了口气。
“娘娘的心事奴婢懂,但形势比人强,如今那桥东村薛三郎正是红火的时候,咱们便是不能借他的势但也不能得罪他,您看得罪他的哪有落得好的?!”
她这样说,就看到武婕妤的脸色变了。
武婕妤心里生气,但也知道管事姑姑说的没错,现下的确不适合再针对那姓薛的。
手指捏的快要出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武婕妤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收敛眉目不说话。
管事姑姑见状,知道她这是心思活动了,连忙接着劝道。
“要怎么以前老话讲究气运呢,鸿运当头的人势不可挡,这姓薛的据说是师承一个道士说不定也是有些道行的,他不过就是抢了咱们一次风头,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便宜那郯王和汝阳郡王,不是有意针对咱们,娘娘您何必跟他结仇呢?”
她这样说,武婕妤的脸上慢慢也有了血色。
是啊,何必和那个姓薛的结仇呢?她也是钻了牛角尖了。
她真正的敌人是赵丽妃、刘华妃和王皇后,是这些阻拦她往上攀爬的人,一个薛三算什么,等她坐上了那个位置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你说的对,现下的确不能得罪他。”
武婕妤缓缓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陛下的喜欢都是一时的,之前呼风唤雨风光一时的张相,现在不也被发配去了海州?我看姚相也坚持不了多久,这紫微令很快便要换人做了。”
管事姑姑点头。
她虽然听不懂前朝政斗那些盘根错节的事儿,但她知道自家娘娘应该是想通了,暂时不会去和那位炙手可热的薛主醢较劲。
较劲是真没什么好处,人家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如今那姓薛的大破渴塞城,陛下要封赏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上眼药?
咱们这位陛下,那可是看对了脾气就什么都不顾的。
“对了,赵家献的那个歌伎是是个什么来头?”
武婕妤问管事姑姑。
管事姑姑想了想。
“说是海州人,跟着母亲改嫁去了别家,有个继姐在薛三郎的鸡场上工。”
“那小蹄子倒也机灵,专捡着陛下爱听的说,不过娘娘倒是不用太过担心,那小蹄子便是进了宫也是奴籍,翻不起风浪的。”
翻不起风浪?
武婕妤可没这么乐观。
赵丽妃之前还全家都是乐籍呢,现在怎么样?还不是位列三妃,父兄皆进京为官了?
“她是奴籍……那她那个继姐也在薛三的鸡场做奴婢?”
武婕妤的眼珠转了转,忽然问道。
“薛三可是在鸡场畜养私奴?”
这可不是件小事儿,毕竟私自掠抢奴隶可是大罪,按律可以处死。
管事姑姑想了想,摇头。
“娘娘之前不是遣人去查过那松纹蛋嘛,据回报的人说那边的佣工都是良籍,按月给工钱的。”
“赵连枝的继姐名叫谢桂香,是个带着女娃的寡妇,张相爷在海州做刺史的时候还审过她家的案子,让她嫁守自行决定。”
一说起松纹蛋武婕妤便想起了死了的明悟和尚,俏丽的脸蛋儿上一阵扭曲。
但她很快便调整了心态,继续追问。
“她那继姐既然不是奴籍,那她怎地成了奴籍?难不成是赵家逼良为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武婕妤的心里便像着了火一样地热了起来。
赵家逼良为贱,这可是大罪啊!赵家做下的事赵丽妃也不能脱了干系,而太子有了一个逼良为贱的外家,他这位置还能坐得稳当吗?
你看,武婕妤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已经开始替孩子的前程打算了。
“这其中的关系倒是不清楚了。”
管事姑姑也不敢乱说,毕竟赵丽妃的分量在那儿摆着呢,太子的生母。
年初才册立的太子,想要撼动李嗣谦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现在的武婕妤肯定是做不到。
“娘娘……”
“去查那个赵连枝,最好能想办法搭上关系,搞清楚她是怎地入了奴籍,以后说不定有大用。”
“喏……喏。”
武婕妤有了新目标,远在连城的薛大壮一下子就知道了,因为他的好感度报警名单中武氏一栏数值有明显的下降。
“哎真是稀奇了,武婕妤不恨咱俩了?”
大壮将报警栏展示给748看。
“之前还血红血红的,那真是恨不能一刀就捅死我,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变淡,从血红变成了粉红,这颜色比明悟问斩之前还浅呢。”
说到这里他抓了抓头。
“所以我是做了啥好事儿了吗?还是武婕妤终于发现我冤枉,愿意给我平反了?!”
这事儿748也不知道,一人一统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最后干脆听之任之。
武婕妤不恨了是好事儿啊,谁会嫌弃自己敌人少呢?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对了统哥,你之前说要收的羊毛我张罗的差不多了,但是要等开春以后才能剃毛。”
阿勒达弃城而逃,张孝嵩兵不血刃拿下连城。
一开始城里的百姓都很慌,因为连城是阿勒达的大本营,阿勒达兵败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他同族的人都要被清算。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慌了,因为薛大壮在城里大肆采买特产,尤其是不怎么值钱的羊毛,竟然能卖到二文钱一担。
哎,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连城百姓的惊恐很快就被惊喜取代。
草原上羊皮羊肉值钱,但是羊毛它不值钱,因为每天春秋羊都会掉毛。
要是把这些羊毛收集起来,卖给这个中原人,家里换针头线脑盐巴茶叶的钱不就有了吗!?
一传十,十传百,中原人收羊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连城。
薛大壮花钱雇了个本地人,让他全权负责此事,并且提前便跟他讲得清楚,要收的羊毛需要符合一定品质,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毛拿过来都要的。
一车羊毛给他15文的辛苦费,但要他送来玛扎不坦城。如果他能说动那些牧民自己赶着羊来玛扎不坦城剃毛,这15文一车的价格也照样给,以最终收毛的结果来结算。
这可是个好差事,毕竟羊毛也不是时时有,最多一年两次还能平白多两份收入。
为了取信于人,薛大壮还提前支付了20文钱的定金,约定剩下的劳务费在明年开春以后结算,接活的本地人很痛快便答应了。
“没看出来,你还挺懂行嘛。”
748对咸鱼宿主另眼相看。
“竟然知道找代理,省时省力,免去了很多麻烦。”
“嘿嘿,好歹我之前也混过四任系统。”
大壮被夸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其中有一个想让我赚差价贴补亏空,我收了一年的蚕蛹吃了不少亏,这都是我的血泪经验。”
“不过统哥,你收这么多羊毛,是准备纺线吗?”
这回,748是真的惊讶了。
“你会纺羊毛线?”
闻言大壮摇了摇头。
“我哪有这手艺啊。”
“就是我之前收蚕蛹的时候,我看那些桑娘缫丝,我就想着蚕丝这么细的都能纺线,那是不带毛的都能?”
“统哥不怕你笑话,最穷的时候我也动过纺线的心思,咱们口不是有几条大黄狗嘛,我就想着实在不行我就剃狗毛纺个褂子,好歹也能混过冬天。”
“所以你纺成了吗?”
它问薛大壮。
薛大壮抓了抓头,抓了抓头,又抓了抓头,好半天才尴尬地说道。
“成是成了,但是不太好穿。”
“村口虽然都是长毛狗,但我也不好意思都剃光,毕竟人家也是要过冬的嘛,所以就剪了屁股后面和头顶上的两块。”
“毛不够,勉强织了一个脖圈,带着……还挺暖和……”
748:……
它想起村口大黄们清澈友善的眼睛,又脑补了一下头顶和屁股双秃的狗状,芯中无端生出一种罪恶感。
算了,那不是之前几任统造的孽吗?和它748有啥关系。
于是748甩掉了一块节操,继续追问薛大壮。
“所以你是真的把狗毛纺成毛线了是吧?你现在就好好回想一下你是怎么做的,整个过程有没有能够改良的空间,晚上交一份报告给我。”
“咱俩能不能靠羊毛在西域发一笔横财,甚至以后大有可为的棉纺事业,就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