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彦低头俯视着躺在她怀里的楚倾烟,流连于她的脸颊和额头,楚倾烟似乎被这亲昵的举动给惊醒,迷迷糊糊松开了江臣彦的胳膊,睡眼惺忪道:“是要上朝了么?”
江臣彦闷闷应了一句“嗯”,又温柔道:“你再睡一会儿,今晚我早点回来陪你。”说完,轻轻地吻了吻楚倾烟的脸颊,便准备起身,而楚倾烟似乎还有倦意,嘤咛了一声,便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昨晚,两人干.柴烈.火,缠.绵了许久。
江臣彦梳洗过后,便出了门,在驶往皇宫的马车上小憩了会儿,直到被手下人唤醒,方才整了整官服,精神抖擞地上朝。
这几日朝廷还算平静,新朝政事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新帝纳了滕王谏言,命两个精通八股礼制的官员协助江臣彦共同拟定春闱试题。
江臣彦嘴角微勾,深深望了眼跪坐在对面的齐王。
下朝后,江臣彦特意与工部尚书杨衍并排走,杨衍心领神会,便撇开同僚与江臣彦找了条僻静的小路细谈。
“如今三王都在工部历练,杨大人费心了。”
“仆射大人客气,下官定与王爷们协心齐力将工部打理好。”
“嗯,三王虽在大人手下谋事,但毕竟是皇家子弟,身份尊贵,那些个繁琐政务还是不用劳驾几位王爷了。”江臣彦亲和地拍了拍杨衍的肩膀,口吻中略带几分深意。
杨衍沉思片刻,似乎听懂江臣彦的言外之意,连忙应和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会挑些不繁重的差事供王爷们决策。”
江臣彦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好,倘若三王有什么建议,你可差人知会我一声。”
“下官得令。”
江臣彦又低声吩咐了杨衍一些事,便与他一同回了尚书省府衙,刚进官邸便巧遇了九公主,江、楚二人彼此凝视了片刻,有礼地打了声招呼,楚思晴便先她一步入了衙署。
再见,却是无言。
目光留恋于楚思晴的背影,江臣彦有些怅然,脑海里闪过楚思晴清丽如花的笑靥,心里顿时一阵酸疼刺痛,她有些失神地回了尚书台,将书房门一关,谢绝任何官员打扰。
这些天每每与九公主在衙署相遇,江臣彦便会落魄许久而不可自拔。
砚台的墨迹早已干涸,笔锋下的字迹已糊成一团。
江臣彦瘫软地坐在几案前,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她想起与九公主相交的过往,耳边放佛隐约响起她娇嗔的撒娇音,放空的思绪中,周遭一切好像都已静止,世间只剩她与她。
透过阳光洒落下的衙署显得有些朦胧,窗户外的天际流云如梦似幻,江臣彦突然恍惚起来,一时间狠不得就这般不顾一切,将自己所爱却不能爱的人带走,远离这纷杂的朝廷。
许久,江臣彦的心才慢慢趋于平静,她低头看了一眼被写毁的书稿,嘴角挂着苦笑,只得揉成一团,另取一纸铺平重写。
临近酉时,官员们都陆陆续续散值,江臣彦见时辰已晚,本欲整理文书,打道回府。
而这时,皇帝侍从前来召见江臣彦入内殿见驾,江臣彦寻思,正可趁此良机与皇帝好好坦诚相聊,便将几天拟的策问、经义的题目塞入怀中,跟随侍从进了麟德殿。
“微臣江臣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江臣彦入殿后,连忙跪地行礼。
楚麟正在麟德殿批阅奏折,见江臣彦前来,便放下手中朱笔,微笑道:“师傅,快快平身,来,坐在朕这。”楚麟召江臣彦上前入坐,并吩咐侍女上茶,等侍女倒完茶后,便屏退了左右。
楚麟端起茶轻呷了口:“这是上等的信阳毛尖,师傅,您尝尝。”
江臣彦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赞道:“清香馥郁,醇厚回甜,确为上等。”
楚麟挑眉笑道:“师傅若爱喝,待会就拿几盒走。”
江臣彦垂首恭敬道:“谢陛下恩赏。”
楚麟见江臣彦从入殿后就坐姿僵硬,面目不拘言笑,眼神略闪一丝忧伤,怅然道:“自从朕登基后,你们似乎对朕都有些生分了。”
江臣彦心底咯噔一下,犹豫之下便缓缓说道:“所谓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间自有一套礼仪和尺度,陛下从皇子变为国君,微臣从师者变为臣下,微臣一日是陛下的臣子,一日就要恪守君臣之礼。”
楚麟闻言,却低笑一声,“师傅话虽然在理,但朕还是更欢喜以前与大家的相处方式。”
这一句话虽短,却让江臣彦心头一暖。
江臣彦提起精神劲,上前一步,“这是微臣拟定的几个科举的策问、经义的题目,还请陛下筛拣。”说完,将怀中所揣的折子呈递给皇帝。
楚麟心下好奇,连忙打开折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江臣彦一旁解释道:“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纵观青史,凡能成就霸业者,不仅需要强大政权,更要假借仁义之名。”
“哦?何为假借仁义之名?”楚麟定定看向江臣彦,发声询问。
“此番陛下能势如破竹拿下楚都,正是凭九公主所持密诏,再以恢复正统为由,方才集聚义师,攻无不胜。”
楚麟待他说完,笑了笑:“师傅这篇讨贼檄文字字珠玑,每每读起来都令人热血沸腾。”
江臣彦谦逊道:“微臣德薄才疏,实在愧不敢当。”
楚麟微微笑道:“师傅可别说自己才疏学浅,你可是要当会试主考的人,可代表着楚国最高水平。”
江臣彦噘嘴道:“陛下可别给微臣戴高帽了,微臣压力大。”
楚麟见江臣彦这般委屈,放声一笑,这一笑却不知不觉拉近了两人距离。
江臣彦见皇帝愉悦,心思一凝,缓缓说道:“因此,图霸者纵为强者,若无仁义之名,也汇聚不了仁义之师。西汉王莽篡权,虽一时称帝,但却弄得天怒人怨,名不聊生,各地刘氏宗室都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联合讨伐,最终将新莽势力一举歼灭,恢复汉室王朝。”
江臣彦见楚麟陷入沉思,又大胆道:“王莽那么快失败,一是他太操之过急代汉建新,引起各路诸侯不满联合征讨,更大因素在于他所夺王位名不正言不顺,他并非刘氏子弟,又未曾假借仁义之名行使霸权,那又怎会成功呢?”
“那按照师傅所言,若是皇族子弟,又假借仁义之名,岂非容易建立霸业,那为何楚玄失败了呢?”楚麟听得起劲,便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那就是孟子下一层观点了,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商汤建国七十里,文王领土不过百里,他们之所以成功不在于以力服人者,而以德服人者。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陛下怀有仁义之心,行使的王道比霸道更纯粹,更本然而行,那图霸之路必然更得民心,更得拥戴。”江臣彦的双眸清澈明亮,微笑正视着跟前的年轻帝王,胸有成竹地将心中所想侃侃而谈,郎朗声响回荡殿内。
楚麟默然半晌,双手抱着茶杯,笑道:“师傅从孟子的一句话中就联想了那么多,就是不知这批仕子是否能有师傅之才。”
江臣彦坦然颔首道:“陛下不必过滤,我大楚人才济济,必将有一批有志之士会脱颖而出。”
楚麟笑了笑,又继续去看下一个经义的题目,还未等楚麟发问,江臣彦先他一步开口。
“陛下觉得汉初的河间献王怎么样?”
“河间王刘德,景帝二子,武帝兄长。有雅才,修学好古,暴秦之后,百家经典遭坑焚,幸得有这位河间王,所好匪世珍,雅乐献天子,若无这位贤王,不知要有多少典籍埋于尘土,流落民间。”楚麟少时就曾听闻过刘德之名,一直对这位好古爱学,推崇儒术,将毕生精力都投入收集和整理古籍的王爷怀有由衷的敬意。
楚麟顿了顿,又道:“可惜啊,可惜,这么一位经术通明,积德累行的人物却遭武帝猜忌,一句‘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就让这位有功之臣郁郁而终。我就觉得武帝器量太小,防错了人,害得国家失了一个栋梁之才。”语气颇为忿忿。
江臣彦见楚麟激动愤慨,心中宽慰小麟仍怀揣一份赤子之心。目光不经流露出赞许,陪着感叹道:“陛下看得如此透彻,有如此胸襟,实乃大楚之福也。忠臣佞臣,信和不信,就在于为君者如何衡量。”
随即口风一转,将话题又带深了一层,口吻显得有些肃然庄重,“但,撇开后人对此事的看法,如果站在君王的角度,陛下若是武帝,您又该如何对待这位德行与学问兼盛且声著朝野的河间献王?”
楚麟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陷入了沉思。
麟德殿突然静了,静得仿佛能够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楚麟慢条斯理地将搁在一旁的茶壶提了起来。
“唰唰啦——唰唰啦——”
一时间,殿内只听得到沏茶时注水的声音。
他左手端起茶盏,右手用杯盖刮了刮茶沫,瓷器磕碰的声响让右手边的江臣彦眼皮一跳,楚麟没有做声,只是“呼呼——”对着茶盏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轻轻将茶盏放下。
楚麟神色凝重,淡淡道:“太傅大可不必特有所指,朕与叶家血脉相连,未有忌惮,朕敬佩姨夫一生光明磊落,德高望重,只会加以倚重,绝不会有亏叶家。”语气中已显不悦。
江臣彦心中一紧,知楚麟误会,连忙跪下道:“是微臣失言,微臣所指并非叶王爷。微臣一时鲁莽冲顶了陛下,还请陛下责罚。”说完,一个叩首。
楚麟深吸一口气,神情颇为复杂,淡淡道:“起来吧。”
江臣彦右手抹了抹悬挂在额头的冷汗,心底一沉:先前提起王莽之事,只为降低楚麟对叶寒这个外姓王爷的忌惮,后来借刘德之事,也只是想让楚麟去警惕身旁越发有威望的楚商。
可似乎楚麟的敏感点还在叶家身上。
这可怎么办?
江臣彦陷入了一阵焦躁。
楚麟见江臣彦神情颇为紧张,还以为自己刚才口吻重了,惊吓到了他,便想缓和气氛:“武帝之所以对刘德心存戒备,无非就是刘荣被废太子后,最有皇位威胁的就是刘德。武帝怕刘德威望越高,对他皇权的威胁也越大,自然对他忌惮。”
江臣彦截口笑道:“陛下看得相当通透。刘德大肆招募雄俊儒士修书编纂,这不管是出于真心,或是假意,他的周围已笼络一批有德有才,志向高远的人。若是刘德产生邪念,则就会是武帝身边的心腹之患。因此,微臣认为武帝那句‘王其勉之’的警告也并非有太大过错。陛下乃是先帝十三子,虽是嫡出,但资历与声望还是略逊一筹,陛下心存鸿鹄,除了要对自己‘王其勉之’,也要适当提醒部分王爷尽好本职。”
楚麟沉默不语,许久后,正色道:“太傅的好意朕心领了,但朕相信兄长的为人,也有信心能够驾驭其他宗室,朕会让他们心悦诚服,不敢逾矩。至于此题,还是别放在此次试题中,不然会凭白激起仕子们的臆测。”
江臣彦见楚麟态度坚决,心中一沉,怔然无语。
没想到,楚麟对齐王那么信任。
这可怎么办才好?
江臣彦瞬间感觉有两块大石压在胸口,看了看自信满满的皇帝,目光复杂而又担忧。
“陛下圣明——”
……
四月初九,恩科春闱即将开考。
按照三年一届的科举制度,此次考试被整整提早一年,新帝登基,百废待兴,因去岁那场人尽皆知的祸事,朝中折损了不少官员,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新帝广开言路,求贤若渴,特颁布诏令,加开恩科,为朝廷抡选贤才。
二更未到,贡院门口纷纷攘攘,背着书箱的士子们各个摩拳擦掌,一副紧张又期待的模样。月明星稀,一轮冰月与底下燃着的火把遥相呼应,把整个夜晚照的异常通明。而在贡院的不远处,有三个男子正聚首在墙角,彼此低声交谈着。
黄衣男子挥着手中墨扇,目光灼灼地盯着跟前的红袍男子,笑嘻嘻道:“我说书生啊,你来的那么早,不会也如那些士子那般紧张得睡不着觉吧。”
身着黼黻红袍的男子似乎被揶揄惯了,随和一笑:“按照规矩,我昨日就应来这贡院报道,这不是承陛下恩典,才多歇了一夜。”
“是是是,我们的主考官大人,您公忠体国,舍得自己的休憩时间,真乃吾辈之表率啊。下官钦佩……钦佩!”陆杭装模作样地躬身作揖,逗得身旁的江臣彦和舒河是哈哈大笑。
江臣彦轻轻踹了陆杭一脚,推着他道:“去去去,你那么羡慕嫉妒恨的话,就来陪我关个十几日禁闭,阅个几百份卷子。”
此次恩科,不限年龄和身份,只要临时考个秀才,便可跳过乡试,直接考会试。这虽方便了很多走蹊径的读书人,可也让略懂文墨的纨绔子弟钻了空子。这人一多,门槛低,苦得便是阅卷官,而在众多阅卷官中,最苦的便是主考官,史上最年轻的帝师——江臣彦。
陆杭面色微变,吐着舌头道:“得,这种事,还是劳烦我们的状元郎代劳,我等才疏学浅,还是乖乖回家陪媳妇儿吧,对不,舒兄。”
舒河唇角一弯,带着不紧不慢的语调道:“师弟,你放心,我们也会去看望你媳妇儿的。”
“呃……有劳……”江臣彦觉得再待一会儿,肯定会被眼前这两个男人给活活气死,她抖擞精神,向二位好友拱手拜别,便转身入了贡院侧门。
半个月后,江臣彦审视着即将发放的榜单,见殿试前三正是她在会试所点的前三人,顿时松了口气,此次恩科总算完事了。她唤来手下,嘱咐道:“将榜单誊抄数份,张贴出去,叫各司人马都警醒一些,这毕竟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
贡院外门庭若市,士子们又哄作一团,紧张兮兮地聚集在一块交头接耳,神情与上次类似,满脸的紧张和兴奋,他们在等放榜,也再等改变他们一生的那刻来临。
“哐啷!”贡院大门大开,放榜官带着两个衙役,手持着皇榜贴在布告栏上,众士子蜂窝状的一拥而上,把布告栏堵得是水泄不通。唯独游离在众人边缘的几个粗衣男子倒是神情惬意,似乎并不关心那金灿灿的皇榜写了什么,谁的名字。
几人中看起来最年轻俊逸的男子双目精光闪闪,显得尤为专注,他浅笑道:“三哥,这里果真能看到有趣的事情。”他虽笑得温润,可面部早已掩饰不住那跃跃欲试的欣喜和兴奋。他没错过那些士子们又笑又跳,又哭又闹的神情,也没错过士子们仰天长叹或跪地祈福的动作。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很奇妙,又很新鲜,难道他的一支笔,真有画尽人生百态的魔力。他忽然对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能力产生了微妙的情绪。
楚商一副恭谨模样:“此次科举抡才二百四十二人,可见我大楚人才济济,正合陛下大展宏图,臣在此先恭喜陛下。”
楚麟见他喊了“陛下”,神情微有紧张,待看左右并无生人,低声嗔道:“三哥,不是说好了么,不要叫我陛下,要叫我麟弟。”说完,便亲热地揽过楚商的肩膀,笑骂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是君臣,只是携伴游玩的亲兄弟。”
“对对对,看我这榆木脑袋,弟弟说的是。”楚商大掌拍着脑门,不由自主地笑道:“麟弟与江大人不愧是师生,此次阅卷的抡才标准竟是如出一辙,会试前三正是这殿试前三,麟弟有如此体察圣意的臣子,此乃大楚之福也。”
楚麟点了点头,得意笑道:“太傅素来谙晓朕心,自当强过那些酒囊饭袋百倍。”
在楚麟一行人旁有几个年轻士子聚在一起聊天,“……当今天子年少睿智,风度翩翩,将来必然是个仁德之君!”
“g,我怎么听说陛下年少顽劣,若不是拜了江太傅为师,哪能有今日的聪慧明达。”
上官浩不自觉地紧皱双眉,瞧着是个头戴纶巾的年轻书生,心底冷笑:“这人是多想作死。”
那人浑不知自己口出狂言,得意洋洋地又道:“此次皇帝钦点的三甲都是江太傅力荐的进士,新皇对他的太傅可谓是言听计从,你们信不信,不出三个月,新皇定会加封江大人为丞相。”
“你小声点,这可是天子脚下,有些话可说不得,要杀头的。”和他交谈的青衣书生紧张地横着手掌,在自己的脖子跟前比划着。
“就是,就是,你以为自己是江太傅第二啊,新皇会拿你当宝贝。你不过就是个落榜秀才,连地上的虫蚁都不如,这句话若传到新皇耳朵里,我看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另一个士子冷哼一声,不屑的声音传来。
男子被人抓着话柄数落,逞能道:“你又知道我当不了状元,娶不了公主,成不了太傅。”
两人微微一愣,皆是摇头笑叱,一人冷笑道:“先不说你这是痴心妄想,就算是权倾朝野的江太傅,只要皇帝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他从九重天跌到地里泥。”
“杨兄……你怎么也被这愚人传染了,这种话还是别说了……”一个瘦弱青年后悔提起这个话头来了,连忙拽着旁边的士子离开了众人视线。
楚商偷偷观察着楚麟神色,小心翼翼道:“麟弟,这些狂徒的言论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楚麟面色如常,微微笑道:“皇兄勿愁,这点容人之量,朕还是有的。”他笑吟吟地睁大妙目,兴奋道:“待会我们去哪?要不去两位姐夫的倾楚楼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