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网行动定在晚上。
老乐和简寒栖负责出击,宗眠看着曹月,相野也没闲着。他换了身衣服,吃过晚饭,就被邢昼带着来到了外面。
相野诧异于邢昼居然会带他出来,还带他来酒吧街这种地方。只不过两人进入酒吧后,直接穿过二楼来到了天台上。
京州多高楼大厦,从这里望出去的视野并不算好,但不远处的高楼还是能看得清楚的。鹿野的人就躲在那里,十八楼,是个高档会所。
机器的嗡鸣声突然响起。
相野抬头,只见一台无人机飞到了头顶。邢昼在旁解释:“离得近的话,决明可以操纵无人机随行。”
决明活泼的声音也随即传来,“没错,就是我。”
由此可见,决明所在的位置确实离京州不远。相野按下不表,转头问:“你带我来,就是想让我观摩今晚的行动。”
邢昼:“嗯,好好看着。”
“对啊对啊,实践出真知嘛。等你慢慢熟悉了,以后就可以跟着头儿一起出任务啦,然后再过个一两年,独当一面不在话下。”决明说着,操控无人机在相野头顶上绕了几圈,一刻也消停不下来。
好在老乐那边的行动很快就要开始了,无人机终于朝着夜空飞去。决明忙着配合老乐的行动,也没空再来这边聊天。
但相野能在手机上看到无人机实时传回的画面,因为是俯拍,他又站在天台上,所以莫名觉得自己拥有了上帝视角,观感很不一样。
晚风吹着,相野觉得自己此刻无比冷静,但又有种莫名的兴奋在血液里流淌。老乐不愧是缉凶处如今资历最老的队员,虽然看着普普通通,一点都不像其他人那样有个性,但他胜在经验丰富。
相野最缺的就是经验,或许这正是邢昼要带他来现场观摩的原因。
今夜的行动,以警方的突击检查拉开序幕。
老乐用这一场检查为突破口,先诈了诈躲在会所里的人,等到他们心生警惕,开始做出应对,才是缉凶处上场的时候。
“鹿野的人狡兔三窟,而且个个隐藏极深,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也无法确定,他们背后还有没有藏着其他人。”邢昼在旁解释。
相野明白了。故意放敌人回去是第一步,等找到他们的藏身地点,再让警察去试探,这是第二步。当警察出现的时候,鹿野的人肯定不会立刻动手,他们会警觉,会想办法联络同伴互相提醒。如果他们还有人躲在暗处,那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暴露的时候。
在白天时,老乐已经伪装成普通的维修工进入会所安装了窃听设备。决明也黑进了会所的安保系统,全方位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会所的背景也浮出水面,这里面还有宁玉生的投资。只不过他没用自己的名义,而是借的别人的手。
这个别人正是会所的经理,除老板之外的二把手。正是他出手袭击了曹月,将沉香的香味带回这里,也将会所暴露在缉凶处的视野里。否则,一时半会儿老乐还查不到这儿。
相野在来之前,已经翻看过相关的资料。
针对宁海集团的调查已经有了初步报告,宁玉生扎根京州数年,早发展出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不止有鹿野的人,还有不知情的普通人。利益永远是最好的纽带,就譬如会所的老板,他根本不知道鹿野的存在,但宁玉生能带给他的利益,就足以让他上这艘贼船了。
经理大概率不是一个夺舍者,而是带着钥匙出来的,身份背景禁不住细查。他那么急切且执着地为宁玉生报仇,多半是心腹一般的存在。
详情还得等抓到他之后再说,而决明那边很快有了新突破。
“果然还藏着人呢,这边一行动,有人就按捺不住了。不过这个人有点出乎意料啊,我们刚开始都把目光聚焦在宁海集团内部的人身上,还以为宁玉生会安排一两个鹿野的人进去当心腹,万万没想到——他把人安排成自己的情人了。”
相野和邢昼对视一眼,问:“于丽丽?”
决明道:“是啊。这女人藏得真是深啊,前面几轮排查都把她略过去了,不过她可能也不是很想为宁玉生报仇吧,这就跑了,跑得还挺快。不过不要担心,大棉花去堵她了。”
邢昼:“曹月呢?”
决明语气欢快,“一起去了。大棉花可真有他的,带着原配抓小三,世纪名场面啊。他可能到时候想让曹月和于丽丽互相抓头发,他在旁边消极怠工,哈哈哈。”
闭嘴吧你。
这厢邢昼已经联络上了宗眠,问:“怎么回事?”
宗眠语气无奈,“她自己想去。”
说话间,宗眠又忍不住看向坐在副驾驶的曹月。其实曹月的病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重,她最大的问题在于心病,常年郁郁寡欢导致身体虚弱,可心病这个东西……
不就是自由心证的吗?
此刻的曹月眉间仍有郁色,一双细眉,我见犹怜。但她特意涂了口红,整个人气色便好上不少,气势也凌厉起来。
这么看,还真有点儿要去抓小三的架势。
带曹月去抓人不合规矩,但曹月提出来的办法让宗眠很感兴趣。她之前请律师对于丽丽提起了诉讼,要求她归还所有从宁玉生处获得的财产。后来又雇了几个保镖盯着她,以免她卷款潜逃。
这会儿,那几个保镖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让我去拦人,比你名正言顺得多。”曹月如是说。
“叮咚。”曹月的手机又收到新消息,她低头看了一眼,说:“人往城南的三山桥方向去了,大约是要坐宁玉生的私人飞机离开。那儿有个停机坪。”
宗眠开着车,余光却一直瞥着她,忽然问:“于丽丽的身份,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曹月轻笑,低喃道:“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与此同时,会所的抓捕行动已接近尾声,邢昼的现场课堂却还没有结合。
相野从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看到有两个人慌忙从会所逃了出来,有一个很快被简寒栖撂翻了,但有一个却朝着酒吧街的方向直奔而来。
会所到酒吧街,是真不远。
“你们算好的?”相野好奇发问。
“这是最适合他们的逃跑路线。”邢昼说着,转头看着相野,道:“抓住他,办得到吗?”
这就要进入实践环节了?
思及此,相野血液里的那点兴奋因子又开始活跃起来。邢昼看着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答案,只等那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便伸手在相野背上轻轻一推,“去吧。”
相野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去看邢昼。夜幕下邢昼临风而立,神色一如既往的冷肃,但那抹冷肃里,好像又藏着一丝隐晦的温和。
是错觉吗?
相野来不及细想,他又再度往前去。下了楼,进入酒吧街后巷。后巷与喧闹的酒吧街不同,冷清得没有一个人影。他没急着冲出去找人,闭上眼调整着呼吸直至平稳,脑海里浮现出附近的地图。
那个人往这边走了,根据他的速度,大概还有十五秒的时间会抵达这里。不,不对,这一带的地形都比较复杂,巷弄四通八达,都是小道,有些地方被四周的租户和商家堆放杂物堵上了,所以他并不会走直线过来。
相野迅速穿过一条逼仄小道,往右,跑出大约一百米再左拐。看见满巷子的杂物和违章搭建他也没停下脚步,身姿矫健地从上面跑过去。侧翻、落地,又一条巷子出现在眼前——
“操!”
敌人跟他打了个照面,脚步急停,眼睛瞪得像铜铃。
趁你病要你命。
相野一脚踹出去,与此同时抓住旁边散落在地上的一根木棍就抡过去。对方慌忙躲过,忍着被踹一脚的疼痛迅速反应过来,这可能是追兵。他暗骂一声,不欲与相野缠斗,转身就跑。
“砰!”一颗子弹飞过来,擦着他的脚尖打入地面,冒出一缕白眼。枪声并不明显,是装了消·音器。
可这精准的枪法,绝不是无意打偏,他蹭的出了一身冷汗,再回首,相野的拳头已经到了近前。
持枪的当然是邢昼,他没给相野配枪,所以要适当地放水。
他就站在侧方的屋顶上,冷眼看着底下正在搏斗的人,像个巡夜的阎王。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那高大的身影如同阴影植入那人心中,与相野对战起来也难免分神。相野觉得有一丝不爽,你跟我打,怎么还在看别人?
“砰!”又是一声闷响。
相野抓住那人的空门,直接将人撂倒,半个身子压上去,直袭后颈。却只听一声低呼,那人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来,照着相野的头就刺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邢昼拿枪的手都抬起来了,相野忽然后仰着避过刀刃。可这一后仰,他整个人也失去重心倒在地上,再爬起来时,脸色铁青。
那人的脸色比相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两个人简直合起伙来戏耍他,他不原地爆炸就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脾气了,此刻看着相野,恨不得亲手撕了他。这几招过下来,他也早摸清了相野的底,身手看着不错,但底子浅得很。
“相野,记得我教过你,怎么夺刀。”邢昼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
相野深吸一口气,他怎么不记得?邢昼让他拿着刀,从他手上夺过去不下百次,次次压得他毫无反抗之力。
那人却在心里骂人。妈的,这还赶上临场教学了?你们把老子当什么?!
可不等他说什么,相野的攻击就又来了。他忌惮邢昼,却并不将相野放在眼里,眼瞅着今天逃不了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相野的动作却变得愈发凌厉起来,看着像个初学者,却有股狠劲。那人心里轻视他,一刀划过去,以为相野必退,谁知相野退是退了,退的方向却不对。
他突然矮身,险而又险地避过刀刃的同时,一个滑铲踢在那人脚踝上。那人痛呼一声,恍惚间还以为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相野将他再次掀翻在地,剪刀脚卡住他的喉咙,用力收紧。那人呼吸困难,大脑缺氧,连忙伸手想去掰他的腿,匕首自然脱落。
“叮哐”一声,匕首落地。相野松开他,却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匕首,在他捂着脖子以为自己逃脱升天时,刀尖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瞳孔骤缩,一时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步境地。
“好了。”邢昼及时出现,魔鬼的声音恍如天籁。他一手扣住相野的手腕夺下匕首,一手拎起男人,反手敲晕。
完事。
转头再看相野,相野喘着气坐在地上,这才刚从战斗状态脱离,脸色仍有苍白,但精神尚可。仔细看,他的手还有点抖,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倒不是因为害怕。
他不那么弱了,对方单个的敌人,也有了一拼的能力。可邢昼看着,心里总还有那么一丝不明所以、无法控制的……
什么呢?
邢昼也说不上来。
冷风吹过,酒吧街的喧嚣隔在一街之外,听起来热闹非凡,但却与这静谧的小巷无关。一边是霓虹环绕,一边是清冷寂静,静得只剩下相野的喘气声。
良久,邢昼朝相野伸出手。
相野怔怔地抬头,刚打完的时候他的脑袋里有点空,就这么看着邢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站起来。
“恭喜你,任务完成。”邢昼道。
鬼使神差地,相野问了一句:“有奖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