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个妈呀!”
燕赤霞突然窜到门前。
吓得那人惊呼一声,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脚下一歪,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燕赤霞上前一步将大门推开,道:
“既然醒了,就赶快去告诉你家老爷,有妖魔潜入了你家府邸。”
听到这话,门房也顾不得他说的是真是假,匆忙转身向后宅跑过去,方才他看的很清楚,这大汉和另一个道士,将一个怪鸟杀死在了府邸门口。
不多时。
后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响。
几个下人拎着灯笼,拥簇着一个穿着锦袍的老者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人,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钢刀,一望便知是护院的练家子。
“老爷小心。”
那两个手提钢刀的中年人看到燕赤霞之后,立刻横身拦在了老者身前,面露警惕之色:“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好人。”
燕赤霞摆摆手,又看向那个老者:“老者便是这府邸的主人家?”
“老朽赵仁杰,不知壮士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老者拱了拱手。
他也算是饱经事故之辈,自然能看出燕赤霞并非歹人,否则不会堂而皇之的让人去通知他。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有点儿摸不准燕赤霞的来意,方才下人过来说话,仓惶间前言不搭后语,他根本没有仔细去听。
这时,王重阳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老者后,心中不由一怔,合计今天看见的都是熟人。
这老者他昨夜也曾在灯会上见过,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老者还带着一个盲眼的孙女。
想到这里,王重阳立刻联想到了陈文祥的女儿。
这老者的盲眼孙女会不会也是罗刹鸟搞的鬼?
“贫道王重阳。”
道士单手施了一礼。
赵府内。
灯火如昼。
罗刹鸟的尸体已经被抬进了院子里面。
现如今,王重阳这三个字在说书先生的宣扬下,已经传遍了整个汝州地界,都知道有个重阳真人,请仙下界诛除前朝孽神。
所以当赵仁杰得知来者竟然是王重阳和燕赤霞的时候,立刻大开门户,将两人迎了进来,顺便在王重阳的嘱咐下,将罗刹鸟的尸体也带进了府中。
“重阳真人,燕大侠,你门是说这怪鸟就是夺走我孙女双眼的元凶?”
赵仁杰看着罗刹鸟的尸体,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不敢确定这鸟是不是夺走你孙女眼睛的元凶首恶,但夺走你孙女眼睛的一定是这种鸟。”
燕赤霞的话虽然有点绕。
可赵仁杰还是梳理清了他的意思。
“燕大侠的意思是,这鸟可能不止一只,对吗?”
“不错。”
燕赤霞微微颔首。
方才他就仔细检查过这只罗刹鸟,它身上的翎羽与在书斋找到的翎羽虽然看着很像,但是上面的味道却又些许差异。
故此,才有此猜想。
这汝州城内,怕是不止一只罗刹鸟。
这时。
管家带着人走了回来。
“老爷,府内前后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人受伤,鸢小姐也安然无恙。”
管家低声道。
“无人受伤?”
王重阳眉头微皱,看着管家道:“你确定找遍了整个府内?”
他又指了指罗刹鸟的鸟喙,道:“这上面的血可还没干呢。”
“会不会是这恶鸟从别地方害了人,才进入我们府内,然后被道长发现了?”赵仁杰突然说道。
“应该不会,这不符合罗刹鸟的生活习性。”
燕赤霞摇了摇头。
忽然。
管家的脸色一变。
附在赵仁杰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仁杰听闻之后,脸色也骤然发生了变化。
立刻转身向后面跑过去。
管家忙喊人跟在后面。
王重阳和燕赤霞互相看了看,也跟在后面一起走去。
很快。
一行人就来到了后花园。
一栋精致的竹楼就屹立在花园中间。
“刘管家,这是什么地方?”
燕赤霞看赵仁杰如此紧张,有些奇怪的问道。
管家叹了一口气,道:“这里是我们小……”
话还没有说完。
赵仁杰的悲呼声就从里面传来。
“出事了!”
王重阳立刻向竹楼内冲去。
进入竹楼的瞬间。
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便传入了鼻中。
“嘶!”
可当他来到二楼之后,映入眼中的一幕更是让人遍体发寒。
地面之上。
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倒在血泊中。
可令人胆寒的是女子的脑袋只剩下了半个,唇部往上都已经消失无踪,鲜血混合着各种颜色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呕!”
那两个护院的也跟了上来,可是看到眼前这幕惨状之后,当即便扶墙干呕了起来。
“两位,先把赵老爷搀扶下去!”
王重阳等那两个护院呕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道。
那两个护院点点头,闭着眼睛将昏死过去的赵仁杰扶起,然后逃命似的离开了竹楼。
“该死的孽畜!”
燕赤霞上来后也不禁脸色铁青。
这么惨烈的情况,他行走江湖多年,剑下想要除魔无数,亦没见过多少。
…………
“赵老爷怎么样?”
前面大堂。
王重阳对管家问道。
管家闻言,在旁连声哀叹:“郎中已经来过了,现在已经平稳了下来,不过老爷这次受的打击,着实是太大了……”
“刘管家,那个竹楼内的女子是何人?”
“是我家小姐。”
“既然是贵府千金,为什么会住在那里?”
王重阳心中诧异。
那处花园虽然环境幽雅,可是却显得有几分荒凉,好像特意与外界隔离开了一样。
可刘管家听了王重阳的话,却面现迟疑之色。
“这个……我……”
“刘福,让我来和道长说吧。”
赵仁杰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循声看去,他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事了,可是精神矍铄的赵仁杰,此刻却仿佛老了十几岁一样,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沉沉死气。
谷鹛/span“老爷,您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让您好好休息吗?”
刘管家立刻走去扶着赵仁杰坐下。
“赵老爷,节哀。”
王重阳轻声暗叹。
这天下间有三件事最悲哀。
年幼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常人遇到一件,已经是难以挺住。
可赵仁杰却都遇到了。
他年幼时父母双亡,后来一生拼搏有了此番家业,可还没来得及享福,发妻又突然病逝,谁料晚年之际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赵仁杰已是垂暮之年。
连番遭受这种打击,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坐在椅子上,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仿佛忘了刚才说的话。
燕赤霞见状,暗中摇头。
赵仁杰的身上已经散发出死沉之气。
三魂也有些不稳,尤其是三魂中的胎光,更是有着溃散的趋势。
若是就这么任由发展下去,怕是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心中不忍,于是便走到赵仁杰身前,拿出一道安魂定惊的符箓,直接化在了茶水里面,半强迫性的给他喂了下去。
管家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想要阻拦,可是碍于燕赤霞的名声,又不敢随便出手,生怕会对赵仁杰造成什么伤害。
饮下符水后。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赵仁杰魂魄渐稳,灰暗的眼中也出现了一抹神采。
一旁的刘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爷……”
“刘福,你带人将小姐葬了吧。”
赵仁杰回过神,突然对着管家说道:
“不要对外宣扬,也不要让陈家人知道。”
“老爷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保证不会出差错。”
他身为赵府的大管家,也是赵仁杰身旁最得力的人,对于赵家曾经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也知道赵仁杰心中在想什么。
大堂内。
灯火随风摇曳,晃得壁影阑珊。
只剩下了三个人。
赵仁杰。
王重阳和燕赤霞。
“王真人,燕大侠,请受老朽一拜。”
俄尔,赵仁杰忽站起身。
快步来到王重阳和燕赤霞身前,伏身跪倒在地。
“多谢两位为小女报仇。”
“赵老爷快请起。”
王重阳和燕赤霞忙把他搀扶起来。
赵仁杰已然是老泪纵横。
他心中很清楚,今晚要不是王重阳和燕赤霞杀了那只恶鸟,自己女儿就算是白死了,哪怕他知道是这只恶鸟行凶作恶,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报仇。
赵仁杰站起身,叹道:
“两位心中定然是对老朽的所作所为有所疑惑,不明白老朽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女儿隔绝在那花园之中?”
“不错。”
王重阳微微点头。
“其实,这也是老朽无奈为之。”
赵仁杰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缓缓道出了一段往事。
汝州城虽然地处偏远。
可是山清水秀,也甚少有妖魔作祟。
所以很多富商晚年之际,都会来到汝州城安家。
赵仁杰如此。
陈家也是如此。
原本这两家的交情颇为不错,在生意上也可互帮互助,故此多年来始终相安无事,直到赵仁杰的女儿与陈家的公子相识。
一段孽缘就此展开。
陈家公子生性风流,再加上家财万贯,且生有一副好容貌,因而身边从来都不缺少那些莺莺燕燕,直到他在一次庙会上看到了赵家千金。
开始被她所吸引,展开了穷追猛打,然后由让父亲上门提亲,赵仁杰开始也有些顾虑,毕竟陈家公子风流之名远扬,他不可能让女儿嫁这种人。
但陈家公子却赌咒发誓,说自己定会痛改前非。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自从提亲被拒后便开始发奋读书,与那些狐朋狗友也划清了界限,烟花之地更是再无踏足。
后更是考中了举人。
这一切都看在赵仁杰的眼中。
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陈家公子的所作所为让赵仁杰很是满意,于是便决定将女儿嫁给他,本来事情要是就此发展下去,也算是一桩美谈。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成婚之后,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陈家公子就故态萌发,开始的时候还算是有所遮掩,可到后来就完全无所顾忌了,直接把外面的妾室带回了家中,并且放纵妾室欺辱正室。
当时赵家女儿已经有了身孕,本就敏感,连番受到这种刺激,整个人都变得精神失常。
赵仁杰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亲自带着护院去陈家将女儿接了回来,甚至差点闹出人命官司,还是知府出面调解,这才算是勉强压下去。
自那以后,赵陈两家便结下了梁子,就连生下的女儿也改姓赵,不随陈家的姓氏。
恰逢当时有按察使来到汝州,赵仁杰便将陈家的所做所为上禀。
要知道宠妾灭妻这种事儿是大忌,按察使又是正统的儒门弟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查明了事情的原委后,当即便下令剥夺了陈家公子的举人身份。
那个妾室也被逐出了陈家。
事后,陈家公子纵然醒悟。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听完了这些往事之后。
燕赤霞沉声道:“负心皆是读书人,这话虽有些极端,可倒也做不得假!”
王重阳也明白为什么赵仁杰会吩咐下去,不让陈家人得知小姐的死讯。
按照古代的规矩,两个人现在没有和离,他女儿就还是赵家的人,按规矩应是葬入陈家的坟地,可赵仁杰却不愿污了自己的女儿,宁可俏无声息的下葬,也不想将女儿葬在陈家。
“外公……”
这时。
一个盲眼的小姑娘,突然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鸢儿。”
…………
赵仁杰忙过去把小姑娘抱在怀中,然后脸色微沉,看向旁边的丫鬟。
“清儿,怎么回事?”
“外公,不怪清儿,是鸢儿自己要来的。”
听到赵仁杰的声音,小姑娘立刻摇头。
“鸢儿,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
看着与女儿年幼时一模一样的外孙女,赵仁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鸢儿刚才梦见娘亲了。”
小姑娘抓着赵仁杰的衣服,颤声道:“娘亲说她要离开鸢儿,外公,娘亲她……”
“鸢儿乖,你……你娘亲她只是去治病了……”赵仁杰也颤抖着声音,“等治好了病,她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就在此时。
王重阳忽然走到小姑娘身旁,看着她腰间挂着的香囊,脸色微微发生了些许变化。
“王真人,怎么了?”
赵仁杰也被王重阳凝重的神情所慑,他现在唯一的寄托就是自己的外孙女,就算是豁出他这条性命,也绝对不能让外孙女再出意外。
“赵老爷,这香囊是从何处得来的?”
王重阳语气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