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 46 章(1 / 1)

李萦只佯作头疼,垂首不答他的话,她心知沈谦之并未那般心狠手辣之人,便妄图以此含糊过去。

“看来今日不宜审讯。”谁料沈谦之蓦然起身,丝毫未有与她继续纠缠的意思,冷冷撂了一句,便向外走去了。

沈谦之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李萦却也知道,他亦是说一不二之人,见他要走,忙起身将他唤住了。

“我认得他。”李萦终于缓缓开口道。

沈谦之知道,要想彻底指证温贵妃,单靠巡防营的那一个小小侍卫是不够的。李萦若能出面,那她代表的便是肃毅伯。相较而言,便有分量了许多。

沈谦之这才顿住了脚步,踅回身来,复立在桌前:“近日你该感觉到了,这牢里,并不太平。”

李萦不是糊涂之人,他也没打算同她绕弯子,直接说道。

闻言,李萦默了半晌未说话,若不是她明显觉着近日京兆府狱中已有人在试图对她动手,她也不会这般不愿意放沈谦之离开。原以为她帮了温贵妃许多,即便不得什么荣华富贵,也该得一份安定。

可现下才知,或许温贵妃找上她的时候,便没想着让她活着。

毕竟,从一开始,她便已是个被掳走的死人了。

沈谦之见她变了变脸色,便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吩咐外面道:“传笔墨来。”

外面守着的狱差一听吩咐,便忙教人送上了笔墨纸砚,铺陈完毕后才又离开了。

见沈谦之一身官袍坐在她身前,李萦欲作最后的谈判。但她还未开口,沈谦之便先说道:“陛下预备在年节前夕对孟珒进行三堂会审,若你能在会审之时出面指证温贵妃的所作所为,我便能保你活命。”

“在三堂会审时指认温贵妃?”李萦似是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因而又问了一遍。

她若是在那样大的场面下反咬了温贵妃,即便温贵妃会败,日后又怎会饶过她?李萦秀眸再次瞧向沈谦之,他的神色却又那般坚定。

良久,李萦骤然蹙起了眉。

除非,这个温贵妃,再也没有“日后”了。

李萦最终还是开了口,将温贵妃的人如何遇上了她。以及安排她与孟妱相见,她又是如何配合着敦肃王药死了李嬷嬷,与设计陷害孟珒之事,统统供了出来。

他只猜出李萦可能是温贵妃的人,却不曾想到他们竟做了如此多的事。

“……她都知道么?”沈谦之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缓缓开口问道。

若是她都知道了,她又是怎样承受下来的?沈谦之根本不敢深想。她是那般娇柔的一个人,凡事更是谨小慎微,但却悄声藏着这些可怖之事。

李萦自然知晓沈谦之口中的“她”是谁,“除了李嬷嬷是被敦肃王在随她回王府时下的毒之外,其余的都知道了。”她缓缓回着。

她说罢,沈谦之霎时顿住了。在李嬷嬷出事之时,他便已起了疑心,可搜查了一番,却发现下药之人并非李萦。因李嬷嬷是孟妱从王府带来的,他便从未疑心到敦肃王府上。

孟妱因李嬷嬷之死而决绝离开沈府时的场景,他如今仍记得清清楚楚。可若她知晓李嬷嬷是被孟宏延所杀,同样的痛,她岂非又承受第二次。

沈谦之默了半晌,才低声开口:“今日我问你的所有事,莫要让她知道了。”若孟妱继续搅在这件事里头,恐会先惹得温贵妃来对她不利。

闻言,李萦唇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问道:“嘉容,你早便喜欢了孟妱罢?”

沈谦之虽面上一派谦和,骨子里却是个冷心冷情的,又有一颗无比自尊自傲的心。若他对孟妱无半点心思,即便同床共枕数年,也暖不热他的心。他却也着实能忍耐,她从前竟不曾发现一点端倪。

她甚至以为他这样的人,永远不爱欢喜上任何人,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自己的婚事也毫不在意。

见沈谦之缄默不言却微微蹙起了眉,李萦愈加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不由问道:“那日你为何还约我去芝斋茶楼?”

沈谦之将凌厉的视线缓缓从她身上收回,许久,他深抿了抿,道:“让你去说服肃毅伯,退回婚帖。”

“嘉容……”

李萦的笑僵在了脸上,她的拼死挣扎到头来竟是笑话一场。若她一开始便知道沈谦之有要拒婚的打算,便不会去做私奔那样的蠢事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拒了帖子?”她不禁问道,可话问出口后,她自己都觉着可笑了。寻常都是男子向女子求亲,当年父亲为了攀上沈谦之这根高枝,不惜拉下脸面亲上门求亲。若沈家当场便拒了,那她如今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萦紧紧咬着牙,半晌,便纵声哭了起来。

晨起。

孟妱翻出了从昭仁殿带回的那只香囊,又命玉翠将哥哥屋子里李萦给的那只拿了出来,细细对比了一番,果真,无论绣法还是布料,皆是一模一样的。

孟妱心内仍有疑虑,过了几日,她又去了一次京兆府狱,李萦却只字都不肯对她说了。但她仍直觉,这一切背后的推动者定是温贵妃。

思忖良久,她还是决意往玉华山庄去一趟,或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她还是记得上回侍奉她的那个丫鬟的住所,一去玉华山庄她便直往那个院儿里去了。

一进院子,便是一片寂静,不寻常的寂静。

孟妱走向院门正对着的屋子,停在门前,轻声道:“姑娘在吗?”

停了良久,却未有回音。她垂下眼帘,却见门并未锁着,而是朝里微敞着,孟妱轻轻一推,那门便打开了。

她半疑着心便往里走去了,不多时,瞥见里间床幔中似乎隐约有人的影子,“姑娘……?”孟妱一面低声唤着,一面向里间走了进去。

见榻上之人躺着没有反应,她便下意识的揭起了床幔。

榻上之人还盖着锦被,枕在软枕上,一副还在睡着的模样,但她的双眼却大睁着,眼角仍有猩红的血迹,连同她的口鼻双耳,都有刺目血迹。

孟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向后退去。

这时,忽而有个人从她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朱唇微张,下意识张口要喊,另一只大手却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向外拖去。

直至被人抵在了那屋子的后墙上,孟妱才瞧清了眼前的人。

沈谦之大手禁锢着孟妱的双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多时,便听见院外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下令道:“进这屋子里搜!”

“别怕。”沈谦之见她杏眸圆睁着,便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孟妱并不是怕外面的人那些人,她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又怎会怕?只是方才那女子惨烈的死状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听着沈谦之如此的话,更是腿下发软。

沈谦之一把将身前的人接住了,将她揽在怀里,缓缓轻抚着她的头发。

前院的动静还在继续,孟妱内心一片慌乱,她很想哭,却不敢出声,只紧紧的咬住了唇。

沈谦之垂首看见怀中人正死咬着唇,怕她伤着自己,便抬手按上她的唇,将那被咬的红肿的樱唇从她贝齿中解救出来。

他倏然闷哼了一声,虽不让她咬唇了,却咬上了他的手。

他早在孟妱动气时见识过她的力气了,实在不小,手指上传来她小尖牙下锐利的刺痛,他倒觉着安心了一些。就像她的害怕与痛苦,他也跟着承担了一般。

等了许久,前院的那些人似乎才渐渐离开了。

沈谦之这才松开了她的腰,孟妱仍僵在原处,口中还咬着沈谦之的手。

“怀仪……疼……”他到底是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

孟妱微抬眼,瞧了一眼沈谦之,这才缓缓松了口。垂眸望去,沈谦之手指上赫然一排小小的牙印,已红的发紫,她甚至觉出自己口中有淡淡的血腥气。

“对、对不起……”孟妱深抿着唇,低声说道。

沈谦之见她视线落在了自己手指上,忙将手藏向了身后,淡淡勾了一抹笑:“无碍。”

“还怕吗?”

“你怎的来了这里?”

少时,他们二人齐声问道。

他的声音太过轻柔,二人又在狭窄的墙缝之中,挨的极尽,在这般的氛围下,她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可沈谦之亦未回她的话,仍是坚持着问道:“现下还怕吗?”

孟妱长睫闪了闪,声音淡淡道:“没什么可怕的。”

见她如此,沈谦之心内又是一阵闷疼,“怀仪——”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孟妱已侧过身子先走了出去。

孟妱一面大步的走着,一面直大口的喘着气。说不怕是假的,那女子死状是那般惨烈,她现下犹觉着她方才是在瞧着自己一般。

她原是要寻这个侍女探问一些事的,可她却这么死了,顿了一瞬,孟妱方意识过来,她的行踪是否已被温贵妃察觉了?方才那些人,也许是温贵妃的人。

那么……这个女子,确是因她而死的。

孟妱缓下了脚步,双手遮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耳边忽而又响起一阵异动,她缓缓松下手来,周身已站了好几个穿常服的男子。孟妱断定,他们与方才的那些人并不是同一拨人,他们身上未着软甲,因而没有方才铮铮的声音。

“有人向大理寺递了状子,郡主有贿赂京兆府官员之嫌,现下,委屈郡主往大理寺去一趟。”

少时,孟妱身后传来了沈谦之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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