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皱眉顿了一瞬,眸光瞥向里面躺着的孟妱,终是回身吩咐了一句:“将人带进来。”
须臾,底下的人便将稽湖从马车内押了出来,那女人路过戚云身侧还朝他递了一个妩媚的眼神,而戚云的眼中却只有尚未消散的怒气。
稽湖不紧不慢的走近宋庚身边,他忙伸手将美人揽入怀中,抚慰道:“小可怜,害怕了罢。”
稽湖将头倚在他怀中,换上了一副无辜受惊的面容,低声回道:“稽湖不怕的,我知道大人英明神通,定会来救我。”
她的话正满足了眼前男人的虚荣心,他笑了笑,又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别怕,本官今儿个就送你家去,”话落,宋庚才对沈谦之道:“她身上的毒,一共两枚解药,需每隔一刻钟服用一次,本官现下可给她先服一枚解药下去,待我们到了安全之地,自会给她服下另一枚解药,并放了她。”
沈谦之周身带着迫人的气势,向他走了两步,声音冷冷的问道:“若让你带走了人,我又如何保证她的安危?”
“……本官与她并无仇怨,不会为难她。”宋庚这句话倒是实话,此时他满心皆是稽湖与银子,除了安然离开此处,对于别的,他确是不在意的。
沈谦之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道:“将我一并带上。”
“这……”也不知怎的,瞧着沈谦之的眼神与周身的气势,宋庚总觉得浑身都不大舒服,他们若将沈谦之带上,也只不过是多一个人罢了,却仍不由得心内生惧。戚云新官上任,虽有胆识却谋略不足,此次的事,若没有沈谦之插手在其中,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我们可以将他带上。”宋庚犹豫之际,稽湖伸出手指向戚云,轻声说道。
“好、好,我们可以请戚大人同我们一处。”闻言,宋庚未有一丝迟疑,连连应着。
见沈谦之身侧的拳头紧攥着,戚云大步走入里间,在他深深对视了一眼,便进了屋内将孟妱打横抱起。
孟妱仍脸色发白,倚靠在戚云胸膛前,经过沈谦之身侧,出了破屋。
看着宋庚给孟妱喂了第一粒药,沈谦之才下令让众人让出了一条路。
“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看着由侍从护送的一行人离了寺庙,卫辞缓缓问道。
见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内,沈谦之便快步走向门外的马旁,对卫辞道:“半个时辰,够他们到旭阳关了,在那里设伏。”
“一个不留。”
卫辞愕然站在原处,他习武这些年,至多是帮沈谦之查一些案,亦或捉拿一些要犯。在他心里,主子有时性子虽清冷了些,却也算温润谦和之人。
虽说这些卖国求荣之人,死不足惜。但从这样的一个人口中听到这话,他却仍是不由得大惊一场。
直至听见沈谦之驾马离去的声音,卫辞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忙疾步跃出房门,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马车行的极快,两旁的数名侍从皆骑着快马紧紧的跟着,车厢内宋庚与稽湖坐于座椅之上,戚云与孟妱皆被绑在靠在车壁上。
服过解药的孟妱已渐渐清醒过来,她望着戚云,低声道:“兄长……”
戚云回望着她,只当她是害怕了,忙道:“阿妱莫怕。”他探着身子,欲往孟妱身侧挪去。
稽湖抬起纤纤细足踩向戚云的肩上,蹙眉道:“这会子了,却还要在这里扮一出深情戏么?当真是看不得。”
戚云皱着眉挣扎起来,想要摆脱她。
一个不稳,果真将稽湖晃倒撞在了车厢上。宋庚即刻暴怒,蓦然抽出腰间的短刀抵在戚云身前道:“你这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端端搞什么禁赌令?若非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何以至如此地步!既入仕为官,为何就不知变通一番?你可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宋庚渐渐将手中的短刀从戚云脖子上移了开来,冷笑道:“罢了,即便我不杀你,也自有人会杀你,这濧州城中的官员,你早已开罪了个干净。”
他忽而转过身,将手中的短刀递到了稽湖手中,一手揽住她的香肩,缓缓凑近她,几日来奔波后带着些味道的唇移向稽湖颈肩,轻舔了舔,低声道:“我的美人儿,这个小子,还是留给你来处理罢。”
稽湖接过短刀,贝齿轻咬住殷红的下唇,手轻抱住宋庚的头,回道:“大人……你可知现下是到了什么地方?”
透过翻飞的帘幔瞟了一眼,宋庚搂着稽湖的细腰,哑着声音道:“前方便是旭阳关了,过了旭阳关,便算是离了濧州的地界了。”
接着,稽湖缓缓的笑了笑,声音柔媚道:“既是如此,那是该处理了。”说着,稽湖骤然举起了刀,不遗余力的刺了下去。
下一瞬,车厢内便响起了一阵凄冽的叫声。
宋庚捂着心口住,大睁着眼不敢置信的瞧着坐在他身旁姿容美艳的女人,“你……你……你为何……?”
稽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咬住贝齿一使力,便又将短刀从宋庚的心狠狠拔了出来,“如你这等禽兽,我们大邑国亦不需要,那些银钱的位置,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若没了你,不就没人与我分了么?”
“你……你这个蛇蝎毒妇!”宋庚方说了一句,心口处便又吃了一刀。
清醒了的孟妱忽而撑着身子倒在了宋庚身上,对稽湖道:“他再如何,亦是我大周的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迫害!”
“哟,你便是郡主?还护上了自己的官员,那干脆你们一同上路好了。”
稽湖纤长的手指轻抚去短刀上的血渍,长睫抬起望向孟妱。
“你这个疯子。”一旁的戚云皱着眉头,从齿间挤出一句话。
话落,稽湖的视线便落在了戚云身上,她凝视了他许久,又将眸子转向孟妱,瞧了一周,她试探着将短刀伸向孟妱脸侧。
见戚云果真勃然大怒,“你住手!”
孟妱正靠在宋庚身上,她紧咬着牙,迫使自己不去注意抵在她下颌处的刀,被绳子捆住的胳膊缓缓向宋庚袖中探去。
“你喜欢她?”稽湖轻笑了一声,俯下身来,一双狭长的凤眸流转在孟妱脸上,用短刀在她面颊上轻拍了拍,“原来我们戚大人的口味,是这样儿的。”
“稽湖!你要做什么,只管冲我来便是!”戚云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朝她喊道。
稽湖细长的眉尾微微挑起,回眸冲戚云笑了笑:“原来戚大人是知道我名字的。”她说着,要靠近他时,却被脚下的宋庚挡了道,她蹙了蹙眉,双手将宋庚拉着拖出车厢外,只抬脚便将人踢了下去。
再回车厢中时,见戚云已同孟妱坐在了一处,嗤笑道:“戚大人,你是不知我对你的心意么?你如此,倒甚是伤人家的心呢。”
稽湖余光瞥见孟妱身上捆着的绳子,忽而俯身将一角抓在了手中,转对戚云道:“我要同你作一个游戏。”说罢,她便拉着孟妱去了车厢外。
马车疾驰,孟妱就这么被撇在后车的木板上,窄窄的木板,她随时可能坠身下去,而能稳住她的只有稽湖手中握着的绳子。
“你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妇!”戚云已红了眼,整个心悬在了空中,“阿妱!别害怕,你会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戚云高声向外头喊着,他祈盼可以稳下孟妱的心绪,却也不敢说的太明了,怕稽湖有所察觉。
孟妱手中死死握着从宋庚袖中拿出的信笺,她知道宋庚与车中的女子图谋的是什么事。但她不能让这样的人得逞,濧州是她长大的濧州,亦是母亲的濧州,更是爹爹的濧州。
她咬牙强撑着,冥冥之中,她觉着沈谦之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戚云既能来,他便该是有后手的。
“戚大人,不若你我同去邑国如何?”稽湖自认已将他心上之人的命掌握在手心里,便能令他唯命是从。
反驳的话刚到了嘴边,戚云便听见了外头鸣镝箭的响声,他强将腔内的怒火压了下来,缓缓与她道:“你先将阿妱放了。”
“戚大人是觉得我傻么?”
“稽湖……”戚云说了一句,余光便瞥见车外有箭射了下来,一旁骑马的侍从已不知不觉倒下了几人,他继续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与她无关不是么?”
稽湖迟疑了一瞬,车外忽而起了一阵厮杀声,她倏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将手中的绳子往回拽,一用力,却拉了一个空。
在射杀了一批侍从后,沈谦之便骑马从后追了上去,勾住马镫侧身下去将孟妱身上的绳子砍了下来,孟妱抬眸望向沈谦之,在他伸手的那一瞬,她未有片刻犹豫的拉住了他的手,顺着他的力度翻上了马背上。
与此同时,戚云起身狠狠的撞向稽湖。在马队厮杀之间,他们的马车跃了出去。
周身不断有人将剑向他们挥来,孟妱将双眸紧闭蜷缩在沈谦之的怀里,她甚至觉得那温热又充满血腥气的东西喷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揽住了沈谦之的腰,死死抱住。可睁眼之际,又抬眸瞥见了他挥剑的模样,未免成为拖累,她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他的腰身,反将他腰间的短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一个从马背上落下来的人忽而冲向了他们。
孟妱握住了剑,咬牙朝那人刺了过去。
脸上不住有温润的水珠滴落,她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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