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漫长,尤其是对此时的林枫来说,更加漫长。
江朝华带着翡翠,被沈从文亲自接回了忠毅侯府。
沈氏出事的消息,忠毅侯没告诉老侯爷,只说沈氏病了,老侯爷闻言,到底是关心女儿心切,当场便命暗卫把江晚风等人都接到了侯府。
这么多年没见,沈氏跟老夫人老侯爷有太多话想说,她醒了之后,便跪在老侯爷的院子外认错。
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老侯爷跟老夫人早就不执着了,他们只是想再看看沈氏。
沈氏抱着老夫人,哭了好久,江朝华到了侯府,一直陪在沈氏身边,直到沈氏又哭晕过去,被抱进了老夫人的卧房,江朝华这才回去休息。
雨夜寂寂,烛光剪影,雨滴落在房檐上,却不会发出响声,整座侯府,黛瓦琉璃砖,辉煌大气,彰显出百年世家的恢弘。
江朝华换了一身衣裳,依旧是红色的,老夫人看见她时,显然有些震惊,也有些惊慌,但好在江朝华虽然生的像太后,可也像老侯爷,如此一来,才不会让外人怀疑沈氏跟太后的关系。
江朝华住在主院中,看着华贵的卧房内摆满了金银首饰,心中感慨,想着这么多年在江家,母亲是怎么过下去的。
侯府的富贵,堪称极品,江家跟侯府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更莫要说当初的江家,还不如现在呢,怪不得不管是忠毅侯还是老侯爷,当年都如此反对这门亲事,因为江贺他根本就是地里的烂泥,哪怕配的上母亲。
“小姐,赵勇来信了,说林枫他从后门出了江家,国学院的那些学生也去了任义堂,此时已经跟林枫撞了个正着。”
幽蓝从外面进来,声音恭敬,朝着江朝华回禀。
“嗯,哥哥过来了么。”
江朝华坐在梳妆台前,手上拿着一把白玉梳。
她的头发很黑很亮,坐在烛灯下,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脸色不明。
幽蓝下意识的抬头,看见烛光下江朝华的影子被拉的有些长,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样的江朝华,像极了以往主子身边的谋士,运筹帷幄间,将人置于死地,令人心生惶恐。
“沈小将军正朝着主子你的卧房走来,想来马上便要到了。”
幽蓝不敢多看,立马垂下头,话落,院子中就响起了沈从文的声音。
“妹妹,你寻我,有何事。”
站在卧房门口,沈从文的语气透着一股关怀。
江朝华摸了一根簪子,将头发盘好,命幽蓝将房门打开。
“哥哥,我有一事想让你帮忙。”
沈从文进了卧房,因为害怕身上的凉气会传给江朝华,刻意站在门口停了一会。
“什么事,只管说。”
沈从文一走进来,江朝华便亲昵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让哥哥你做主,将关在京兆府的一个书生放出来。”
江朝华歪了歪头,沈从文见她满脸娇憨,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好,这点小事,你命丫鬟去告诉哥哥就好,何必亲自说,天色不早了,你快点休息吧,哥哥这便命人将他放出来,只是朝华,为何你要又想放人了呢。”
沈从文知道江朝华说的书生是孙鹏煊,只是他有点好奇,上次那书生得罪了江朝华,为何她还要将人放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放了他,就放了呗。”
江朝华勾唇一笑,沈从文宠溺的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道:
“好,朝华说放,就放,那哥哥这便命人去给京兆伊传信,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关押一个书生而已,京兆伊是忠毅侯府的人,放人只是说一句话的事。
“哥哥真好,那我便先休息了。”
“好。”
怜爱的看了一眼江朝华,沈从文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江朝华猛的闭上了眼睛。
以前她真是眼瞎心盲,听信江贺跟江老夫人的话,疏远忠毅侯府。
侯府的人如此对她,她无以为报,只求今生保全侯府满门,慢慢的赎罪。
半盏茶后,京兆府门口,孙鹏煊失魂落魄的被放了出来。
被关了几日,他深切的知道了何为人心叵测,何为云泥之差,他也认识到了自己有多渺小,渺小到他的命只是权势人家说句话的事。
怪不得林枫要靠着江晚风往上爬,因为江晚风背后有忠毅侯府这座参天大树。
林枫踩着他,陷害他,他记住了,所有的一切教训,他都记住了。
只是江朝华为何要放他出来,还好心的不留案底,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江朝华,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眼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孙鹏煊抬手,将眼泪擦干,深深的看了一眼京兆府的大门,转身朝着任义堂而去。
他这几日受了惊吓,在牢房中吃不好睡不好,他要去任义堂看诊抓药。
他要更加努力的读书,不再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只有将书读出来,他才能报复林枫,才能扳倒林枫。
从此后,林枫便是他的仇人,他要让林枫知道,他不是那么好算计的人,他要让林枫知道,算计别人,会遭报应!
任义堂,昏迷的林嘉柔险些被伙计们丢到外面去。
关键时刻,林枫骤然清醒,反应过来对着方大夫道歉,态度谦卑,并且表明了自己是江家伴读的身份。
或许是忌惮着江家跟忠毅侯府的关系,方大夫虽然生气,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冷哼一声,又同意给林嘉柔看病了。
“先交钱吧,不交钱,不看。”
方大夫心中不满,可林枫搬出江家来压人,他没办法,只得同意。
“好,我这便付银子。”
林枫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围着的伙计,心中恨恨,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十两?你当我们任义堂是什么地方,打发要饭的呢,她的病严重,下面都烂掉了,若是想治好,需要二百两银子。”
药童站在柜台前,看着林枫递过来的十两银子,气笑了。
没钱还装什么大爷啊,没钱还玩什么女人啊,风流快活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当他们任义堂是冤大头乐善好施?
“先,只有这么多了,我出来的着急,没带银子。”
林枫的脸蹭的一下红透了,身后田晨等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讥讽的,嘲弄的,什么都有,让他无地自容,心中恨上了安福,怪安福没提醒他。
“林枫兄,这些年你瞒的也太深了,真想看看你那位红颜是何模样,让你如此着迷。”
童斌讥笑着,故意刺激林枫。
“没钱不行,回去拿,交完银子才能看诊。”
药童冷笑,毫不留情,看病付钱,天经地义,哪怕是江家人来了,他们也有理。
“你……”
药童眼中明晃晃的嘲讽,林枫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攥紧了手,想着哪里有什么多余的银子,他只有这么多。
他的钱平日里都用来买锦袍,用来结交权贵了,哪里还有银子。
“能不能先看诊,我这便回去拿钱。”
深呼了一口气,林枫耐着性子,服了软。
“不会吧,林枫兄可是穿的起月华锦的人,怎么连二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是我等听错了,还是林枫兄最近花钱过于大手大脚。”
李开补刀,心中也是爽快的很。
孙鹏煊的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刺在他们心头,让他们不快。
如今抓到了林枫的丑相,怎么能不羞辱一番呢。
“李开兄说的不错,林枫兄连月华锦都穿的起,怎么能连给红颜知己看病的钱都没有呢。”
“轰隆”。
一道惊雷炸开在天地之间,任义堂门口,孙鹏煊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刚刚那一道雷,将大地照亮,也让众人看清了此时孙鹏煊的神色。
雨水从他的衣衫上落下,滴答滴答的,林枫浑身一震,扭头,一眼就对上了孙鹏煊冷漠的眼神。
猎杀时刻,简直是精彩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