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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还钱的事,你放心,我跟你这么久了,你晓得我的为人。再说,不止是姚义杰和铁明。我、何勇、北条、夏冬,你随便找哪一个还都要得!绝对不会黑你的良心!”
唐五听到鸭子的话之后,眉毛轻轻扬了扬,说:
“那好,你先等下。我到银行取钱哒。”
“好”
鸭子说,当时唐五的扬眉毛的动作非常奇怪,让他记忆犹新,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意思。
多年之后,他想通了。
因为,就是那两道眉毛简单一扬所带来的风云变幻,导致他变成了日后那个谨慎聪明,却也焦虑痛苦的人。
我没有失落,我知道,唐五一定会找上门来。
我只是更加清楚的发现,唐五的确是个精明到可怕的人。当我的饵洒到他嘴边之后,他就像是一条饿极的大鱼,一口吞下,连一点收回的余地都不再给我。
第二天,唐五找到了我。
我记得那天天色很阴,乌云盖顶,却无雨。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就如同我不喜欢平淡压抑的人生,下雨就是下雨,天晴就是天晴,生就生的痛快,死就死得其所。
这才是我喜欢的风格。
没想到,真的面对唐五时,我却违背了自己的喜好,变得有些优柔寡断起来。
九镇有家六十年代大锅大灶吃公家饭的时期建起来的国营大饭店,现在已经停业了,被以前在大饭店上班的一个常姓服务员佃下,开起了九镇的第一所私人餐馆。
唐五请我在那里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我们都看见了店主的小孩,一个沉默寡言被唤作“乐儿”的男伢儿,有趣的时候,当时的我们都不曾想到,十年之后,这个伢儿的名字会响彻江湖,那时,人们叫他常鹰。
唐五如同他弟弟一林,也是一个直接的人,但是他不单纯,他直接得犀利。没有丝毫的客套,喝了第一杯酒之后,他问我:
“义杰,听一林讲,钱是你来还吧?”
这样的开门见山显然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你具体什么时候还?”
我尴尬之极,答不出来。
唐五笑了起来,他说:
“哈哈哈,义杰,不碍事,老哥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这么一问,你而今也没有做事赚钱,等你有了再说吧。还不还都没得好大的关系,也不是好多大钱,记得老哥的好就作数了。”
一改之前的直接,唐五连语气都变得温情起来,这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我不知不觉地涌起了一种不服气的心理。
“五哥,钱绝对要还。你帮了这么大忙,我们兄弟没得出息,但是这么多人,一千块钱怎么都还是会凑齐的。”
唐五的笑容再次收了起来,虽然不再是之前那样毫不客套的严肃,但是没有一丝情感流露的木然更加让我忐忑。他直愣愣地盯了我几秒,喝了一口酒,又停了几秒,才说:
“义杰,你莫嫌老哥说话不好听啊。我今天就说个直话,怎么还?义杰,你告诉我怎么还?天上掉钱还是地上长等你去捡?”
我脸颊一阵滚烫,烫得我有些愤怒。
我想要争辩,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对于一个刚刚帮了你大忙的人,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刺激到你,你都是没有资格对他表达愤怒的。
这就是所谓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唐五的脸再次缓和了下来,没有一丝突兀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获得了多次最佳男主角奖的老戏骨,那样的真诚且自然。他说:
“我不是看不起你。但是这个社会,搞个钱不容易,不是嘴巴里硬就可以搞到钱的。老哥比你痴长几岁,当你是自己的弟弟,劝你一句:年轻人还是要搞些事。不然说不过去。我以前想你们几个都跟着我呢,但是打打杀杀这些事万一害到你们也不好,所以也没有强求。不过,事,你还是要搞得,没得哪个天天玩,玩发财的。你说是不是?”
又是一番金玉良言,我已经彻底糊涂了,我点了点头。
在这样的糊涂中,唐五给我说出了一个提议。
赚钱的提议。
前面我说过一个没有当大哥的流子,急着要用钱,那么方法往往只有两个。
一是借;二是抢。
但是,当了大哥的流子就不同了。
大哥们能够弄到钱的方法至少有七八十种。
唐五是个大哥,当时的九镇,如果唐五不是大哥,那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被称为大哥。所以,那天,他带来了其中一种能弄到钱的方法。
也是当时的我无法拒绝的一种。
“我最近有个正事,想和朋友合伙一起收橘子桃子这些水果农产品,卖到北方。你和他们几个商量下,你们自己看,搞不搞?我反正也要请人,如果你们搞得话,这一千块钱就当是我先开的工资,到时候生意出来哒,再多退少补。你们个人看。”
我警觉了起来。
所有的招数过后,露出的还是最后那一下刺刀见红。
他想要我跟他。
我暗自想了又想所有的一切,却也实在是想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我隐隐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陷阱之中。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你拿了,就要还。
只是在我的心底某处,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劝阻着我,要我拒绝。
左右为难之下,我准备给唐五说,需要仔细考虑下。话还没出口,却看见饭店门口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到离开总共也不过是两三分钟的光景。
但正是这两三分钟,让我打消了一切的顾虑,让我做出了那个改变一生,却也符合了自己喜好的选择。
九镇自古产粮,尤其是特产“鱼赤米”,更是米中极品,颗粒晶莹饱满,入口醇香。吃这个米的时候,不用大鱼大肉,山珍海鲜,一勺剁辣椒,少许香葱末,与饭拌均,配上半块红油泡出的腐乳,已是人间美味。
因为粮食太多,慢慢地也就在九镇先辈们的手上衍生出了另外一样妙品。
米酒。
九镇米酒在建国之前就已经是远近闻名。建国后,九镇粮站将这门技术发扬光大,更是一时之盛,虽然比不得“茅台”“五粮液”之类的名酒,上不得台面,可也是方圆百里,寻常人家难得之享受。传说中,贺龙也曾经对九镇米酒酷爱之至。
因为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使然,九镇除历来盛产流子之外,也每多酒鬼。
比如,我的邻居,老梁。
老梁看着我长大,他堪称是我所居住的这条巷子里面,最为与众不同的一个人。
他的与众不同源自于他的父亲。
很多年轻人都认为,解放前的中国落后、贫穷,闭塞、腐败、几乎是一个没开发的蛮荒之地,唯一拥有的几个读书人也大多是穿着长袍、满嘴“子乎者也”的封建欲孽。
其实,不是这样。
落后、贫穷、闭塞、腐败这些倒是真的,而且还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但是,读书人,绝对不仅仅只有封建欲孽、满清遗老。甚至,那个时候的读书人,也许要比现在这些或媚俗或轻狂的“学者”们更有风骨,更有学问的多。
老梁的父亲就很有学问。
很小,他就跟着九镇的一位老夫子学习四书五经,埋首孔儒之学;年少时,考进了湖南长沙一所美国人所创立的西式学堂,后来又去了当时开风气之先的广州读书,是九镇历史上第一个穿着西服抽纸卷烟在新码头逛街的人。
他精通英法德三国语言,据说还曾经因为翻译过法国一位很有名的哲学家的著作而引起轰动。
只可惜,生不逢时,百般困苦之下,于六十年代就郁郁而终。
老梁继承了他父亲的聪明,听街坊邻居闲聊时说过,在老梁很小时候,就已经被九镇人公认为天才,无论什么书,一学就会,过目不忘,倒背如流。
我和两个哥哥一起还亲眼见过老梁手提毛笔,倒着写出一首宋词,笔法龙飞凤舞,就连我这个对于书法一无所知的人也能隐约看出其中的精妙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