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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对于唐五马上要开张的收购生意,我并不是太上心,我认为自己无论做的好与坏,拿到手的也只不过是唐五答应给予我的那笔工资,其他一切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想要成为一个“军官”,能帮我的人是唐五,而唐五目前最想要的就是收购生意。
帮他就是帮自己!
我抛弃了内心中那种自命清高,看不起个体户的心态,我开始认认真真地研究起这件事情。没多久,我就摸透了这件事情,也明白了自己与唐五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我的父母都是传统且又坚强的人。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心事习惯放在自己内心,极少会说与我这个儿子来听。而我本人呢,也恰恰完全继承了他们的这个特点。所以,我也就很少去问。
但是,三四年前,曾经有一次与母亲的闲谈,我却牢记至今。
当时,母亲的嘴角两边微微向下瘪着,脸上的表情彷佛有些戏谑与不屑,给我说:“你爸爸啊,哼哼,那就真的是小气!当年恋爱的时候,他在北方当兵,一年难得回来一趟,回来的时候就是给我带了几斤苹果。那啊,真的是。我都不好意思说。”
我坐在一边没有回答,只是于心底下暗自庆幸父亲不在,不然向来就如同一片钢板般倔强坚硬自负的他多少都会感到一些尴尬与愠怒的。
没想到的是,大概经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沉默之后,母亲低头清洗着手上的水果,又用一种极为低微,似乎在说给我听,却又更好像是在喃喃自语的音调说:
“哎,笑他是笑他类。那个时候,哪个吃过苹果啦!苹果都是长在北方的,天天就听到别人说苹果苹果,见都没有见过,还哪里说得上吃。那回,是我第一次吃到苹果,几多好吃,几多稀奇哦。后头舍不得吃,舍不得吃,结果还放坏了,心疼了好多天的。而今啊,一个苹果还算什么呢?那个时候,吃回苹果就真的是种不得了的享受。这么点大的九镇,没几个人吃过的,没几个人吃的……”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什么停了下来,我从倾听中醒来,望过去。看见我的母亲,那个瘦小的女人,正熟练地削着手上的一只苹果。微微低垂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眼中放射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思绪都好像穿越了时光,陷入到那些永恒回忆之中,那般地幸福安详。
苹果,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一种唾手可得的食物;对于范冰冰小姐来说,是一种为艺术献身的情怀;而对于二三十多年前的中国人来说,那是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梦想。
追求美好物质生活的梦想。
建国后的中国,在一片喊打喊杀,坚决割掉资本主义尾巴的口号声中,各种产品要优先保证出口,无偿援助给那些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阶级兄弟,是绝对不允许私人经商的。不单单只是苹果这样的农副产品,基本上任何关涉到民生的东西都是由国家统一配给,限量发行。这样严苛糊涂的政策干预之下,商品当然就无法正常流通。所以,才造成了南人鲜有尝北果,北民亦少品南橘的奇事笑谈。
这些事,在现如今看来彷如隔世,颇有天方夜谭之嫌,只能博君一笑;但是,那确实是我们父母辈乃至几代国人心中无法忘却的酸楚过往。
万幸,泱泱中华终归还是出了一位不错的邓先生,老人家如同神笔马良一样轻轻在纸上画下了几个圈。
春天到了,董文华阿姨也开始唱歌了。
人们终于获得了用自己名义来经商的权利,陶朱公、吕不韦等同学在断了香火几十年之后,他们的精神又开始在这片神州大地上生根发芽。
不过,那个年代最发财的生意并不是房地产。没有谁买得起房,也没有谁可以买房,城镇居民的房子一般都是单位分配,农村人是小妈妈生的,只能靠自己盖了。
在那个年代,最能让人暴富的生意是民生产品。
比如农副产品,棉麻,肉食,木材、以及各种生活用品,自行车,摩托车,卡带,香烟等等大家都能买得起的东西。
又比如,九镇自古产橘,当时果农卖给九镇粮站的官方收购价是三分二一斤,但是橘子运过黄河,上市之后至少也得是三毛二一斤。
换句话来说,这就是“暴利”。
当我了解了上面的这一切之后,我再也不能够仅仅把唐五当做一个做点小生意,披着一层江湖大哥外衣的个体户来看了。
他简直就是一个眼光卓越的天才,他完全没有学过物理,但是却远比当时的无数读书人更加远视,更加深刻地领悟到了“量变导致质变”这句话的真正内涵。
一点小钱,别人会叫你个体户;可是钱多到一定数目了,别人只会叫你成功人士,或者大哥。
我想,唐五是一个真正的大哥。
但是,在这样的局势里面,我应该去做什么呢?又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唐五满足他的需要,从而达成我自己的需要呢?
唐五给了我回答。
唐五是一个天才。不过,在钱的面前,可以变成天才的人也绝对不止他一个。
在唐五的收购站开张之前,九镇市面上,已经有了两个。
比较大的一个是一帮市里人开的,已经营业了两个多月。他们将自己的收购点设在了九镇粮站的旁边,挂了一张硬壳纸做的简易招牌,上面如同鬼画符一般用毛笔写着几个潦草大字——“xx市xx食品加工厂水果收购站”。
他们的收购价格比九镇粮站要高出几分。所以,自从开业以来,九镇周围的果农们都蜂拥而至,每天晚上都可以看见很多张卡车空着车厢从市内方向开来,然后满载上水果,又往市内方向开去。
另外一个,是由我们九镇本地一个姓袁的人所开,开在粮站街对面,五十米左右食品公司的一个门面里面。
一个人吃粑粑,总比一群人吃得多。
我已经在心里设想过如何帮唐五挤掉这两家站点。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直到那一天。
那是唐五收购站的手续已经完全办齐,开业之前十来天的样子,我打完台球回家,在十字路口刚好遇上了从市里办完事回来的唐五,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从十字路口回我们各自的家,只有一条路,就是粮站门前的那条。所以,我们先后经过了两家收购站。在路过本地人开的那家时,唐五虽然瞟了几眼,却也好像没有过多留意。
但是,当我们走到粮站门口时,我注意到唐五的眼神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帮忙碌的市里人,连与我的闲聊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隐约察觉到了到某些东西,于是,我试探着说:
“五哥,这帮市里佬聪明的狠啦,我们自己的生意都还没有做起来,他们就过来抢钱的来了。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啊,动脑壳还真是动不赢这些市里佬。”
“哼”
唐五的目光没有收回,也没有说话,只是好像下意识地从鼻孔里面发出了一声闷哼。哼声很小,几近微不可闻。我满心期待着唐五接下来会直截了当地给我说点什么,可是,已经快要走到通向我家的岔口了,他却还是一言不发。
我知道,可能我需要主动点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慌乱不已的心跳,我拿出烟,递给唐五一只,帮他点燃之后,尽量试着让自己语气显得轻松自然,我说:
“五哥,你的生意也要开张了,九镇本来就只有这么大,这么多人搞这个生意。万一生意不好,怎么搞啊?”
唐五嘴边正在吞吐的烟头突然一下黯淡了下来,大概只是半秒的时间,他扭过头来看向了我。两颗眸子闪闪发光,意味深长。
我不说话,也看着他。
唐五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说:
“呵呵呵呵,义杰,那你看怎么搞呢?这个生意,各有各做,还不是只有看运气,有什么办法?”
一时摸不懂他话里的真实含义,左右为难之下,我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