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_11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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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下楼,走进厨房,打开门,站在了陈老师与小罗的后方。在灯光的投射下,他们的身影如同罩顶乌云一般笼在了两人的身上,乌云中是两人大大张开的嘴巴与惊讶惶恐的眼神。

那一天,胡少强他们抓走了两人,并且五花大绑将他们关在了酒店内的某个包厢里面,径直离去,与他的朋友玩了一个通宵的牌。

第二天,这个故事的戏份到了高潮。

上午九点多钟,学校正在上课的时候,胡少强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带着陈老师和小罗来到了学校的操场。然后,就在操场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胡少强等人剥光了陈老师和小罗身上的所有衣服,站在神的高度,用道德宣判了两人的罪行。

当时,圣人胡少强说了很多的话,听说中间还拿起了学校体育老师上课用的塑料喇叭,其中较为典型的是这么几句:

“心脏的人连鸡巴进的地方都脏,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师!!!!!!这样的人不配当人,都是畜生!要杀尽!!这种伤风败俗的货色,不该杀?还有什么人该杀?这种人不杀,九镇的小伢儿今后怎么会学好,长大了都是不要脸的东西!!又有哪个对得起新中国,新社会,对得起毛主席!!!!”

在一个民智未开的年代,在一群心理阴暗的国人面前。很快,所有的愤怒在狂热中得到宣泄,一切的高尚在煽动下成功竖立。

大功告成之后,胡少强并没有杀人,他走了,带走了小罗,留下了陈老师。

但是,他们的分别并没有多久。

只有短短四五个小时。

中午刚过,陈老师就见到了小罗。

奄奄一息的小罗。

小罗是被一对路过的农民夫妻发现的,被发现时,他上身衣着整齐,却赤裸着下身,昏迷不醒躺在九镇郊外的神人山下的一处草坡。

据说派出所的人赶到,把人送往医院,并将消息传至陈老师耳中的时候,陈老师正在校长办公室里苦苦哀求着,试图挽救自己的前程。

得知详情之后,陈老师放弃了对于前程的努力,也抛弃了一贯以来的沉默和斯文,如同一个疯子,狂吼大叫着,不顾校长的斥骂,夺门而出。

后来听很多见到的人说,那天,干瘦如柴的陈老师满脸涕泪交加在前头跑,身强力壮的派出所小杜在后面追,却怎么也不曾追上。

陈老师赶到医院时,小罗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他的手脚完好,身上也没有一处伤口。

只是,他却遭受到了另外一种比砍手砍脚更为残忍邪恶的酷刑。

在我们这个地区,几十年前,匪患极为严重。现在土匪没了,但是他们的故事却流传了下来,随着这些故事一起流传的,还有酷刑。

土匪杀人的酷刑。

其中,有一种就叫做“开花梨”。

土匪在行刑之时,会将棒槌倒拿着,先用小的一头插入受害者的阴道或者是肛门,然后越插越深,直到大的那一头也完全嵌入进去,刺破内脏,导致受害者内部大量出血而死。

同时,因为棒槌一般都是用梨木制造。而且,行刑完毕之后,受害者的肛门或阴道处也会被棒槌较大较粗的那一端所撑开撕裂,呈现类似于梨子的形状。

所以,称之为“开花梨”。

小罗被人开了花梨。

唯一不同的地方仅是,深深插入他肛门里面的并不是粗大的棒槌,而是半截被人掰断,尺许来长,稍微细些却更加尖锐的拖把木柄。

当天晚上,刺破内脏导致大出血的小罗被救了回来。奇怪的是,苏醒之后,小罗不肯开口说出那个伤害他的人是谁。威逼利诱也好,好言相劝也罢,他依然只是浑身颤抖默默流泪,绝不开口。

纵是如此,凶手是谁,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胡少强身上那种心黑手毒,残酷无情的风格彻底曝露无疑,“胡特勒”这三个字也不胫而走,正式流传开来,一举超越了他的大哥“胡少爷”胡少立,名动八方。

同样是当天晚上,陈老师和胡少强等人都被派出所带走了。

但仅仅过了几个小时,第二天凌晨,财大气粗的胡少强与他的兄弟们就重新获得了自由。

而一贫如洗的陈老师却在三天之后,才被释放出来。

他走出派出所的时间大约是上午十点左右,陈老师在桥头大饭店吃了一碗米粉,然后又去上街的一家日杂铺买了三瓶米酒,中午时分才返回学校分给他的那间位于操场边上的小平房。

进房之后,他再也没有出门,就算校长连跳带骂快捶破了门,他也不曾露面。

直到黄昏,陈老师的房门才打了开来。他走出房间的时候,面红耳赤,浑身酒气,干瘦的身体不像往日那样佝偻,相反高昂着头,挑衅般扫视着面前操场上散步的那些老师和家属,虽不言语,看向每个人的目光却都是一触即发,整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息,如同一只红了眼的斗鸡。

出门之后,他径直来到了医院,他到达时,小罗因为镇定剂的原因,已经入睡。在场的护士说,陈老师在小罗的病床边一刻都没有停留,他直接将一包东西塞在了小罗的枕头下。

然后,他居然当着几个护士和医生的面,亲吻了小罗的额头,这才转身而去。

当天晚上八点过七分左右,巨龙大酒店一楼大厅。

十几桌食客亲眼目睹:一位干瘦的男子突然飞快地从门外的黑暗里冲了进来,扑向正在大厅中央某处圆桌旁,与客人谈笑风生的酒店老板。来人表情狰狞,极为激动,却居然没有骂半句脏话,口中只是大吼了一句:

“畜生,老子要杀了你!!”

几乎在年轻的酒店老板转身观看的同时,来人手里的刀劈在了老板的面部。

干瘦男子显然并不是一个悍勇之人,在这一刀劈下之后,他自己居然被吓得呆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的鲜血,面部神情显得颇为不敢相信。

相反,被砍的老板却仿佛丝毫不痛,第一时间展开反击,夺过了干瘦男子手中的刀,并与随即赶来的酒店员工一起将男子制服在地。

这个干瘦男子就是陈老师,酒店老板正是胡少强。

胡少强的小弟把陈老师砍了个半死。

不过,胡少强并没有当场杀他或者废他。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胡少强是个禽兽,有时候也很冲动,但却绝对不是个蠢货。

在那样的场合,在那么多的目光之下,解气之后的胡少强停下手中的刀,把陈老师送到了派出所。

陈老师被判了六年。

小罗出院之后,拿着陈老师留给他的那笔积蓄,远去了广东。

再之后,九十年代中晚期,陈老师刑满出狱,旋即也去了广东。

从此之后,两人再无消息。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社会开放程度越来越高的公元二零零九年的某一天,我的一位九镇朋友偶然打开电视,看到了本省台的一则新闻。

新闻说的是在四川举办了一次前所未有,影响颇大的同性恋聚会;并且还配上了几段采访视频。

在其中的一段视频当中,那位朋友看到了两张已显苍老却熟悉的面孔。

只是,在电视里面,陈老师已经不再叫做陈老师,而小罗也不是小罗。

他们依偎在一起,幸福甜蜜。

好像,从来就不曾经历过那些苦难。

至于胡少强,那张原本清秀英俊的脸庞消失不见,带着一刀扭曲如虫的邪恶刀疤,他昂首阔步踏进了自己短暂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段巅峰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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