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回来了?”
他表情平静,“嗯。”
“那要不要去我家?”
“我未必还要躲着她呀?”
“这倒是……”
方棠他们家常年来除了阿姨和时时上门的园丁,从来没什么人烟。父母都忙,忙到没时间顾孩子,祖父辈又都在外地或国外,许久难见一面。
不过有个姐姐,大我们四岁。我和方棠记事时,她就已不是家中的长住之人,常年在外求学,有时在国外,有时在他们爷爷奶奶家。
她想必是不喜欢我的,也不喜欢方棠。因为连方棠也不喜欢,所以不喜欢我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每次在家里碰到,总是匆匆一瞥,从不多说什么话。小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不喜欢小孩子,而我和方棠又太吵闹。
第一块,我习惯性给他。
他抓着我的手将蛋糕送入我口中,“我不爱吃甜点。”
“就说嘛。”
“你吃不完我就勉强帮你吃啊,从小到大我帮你吃的还少了?”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
“是你一样吃点,剩一堆。”
“你又不是个节约的人。”
“怕你被骂,摆一堆。”
我理亏,不再说话。
他坐了一会儿,又过去点了杯果汁端过来,“慢慢吃。”
“看嘛,就说你不想回家。”
“怕你噎着。”
“借口。”我又问:“爷爷也回来了?”
“没有。”方棠看着我,“她好像是要办什么手续,一个人回来的。”
“哦。”
“姐姐是不是要高考了?”
“还有一年。”
“她想考哪儿呀?”
“我爸的母校呗。”
“为什么呀?”
“专业排名高,好继承父业。”
“方叔叔不是还年轻嘛。”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那你呢?”我笑着问:“要继承陆阿姨的医院,变成方医生了?”
“没兴趣。”他把果汁放到我手里,“我为什么要靠他们?”
“挺有骨气嘛。”
“比你有骨气一点,东西被别人抢了都不敢告状。”
“这两件事无关!”
“是无关。”
他站起来凑到面前,也不管我正在喝,叼起另一根吸管就喝掉了我半杯。
那一刻,因为距离太近,他呼出的暖气在我眼镜镜片上凝成白雾,一时眼前模糊不清。
视线模糊,可触觉清晰,一个吻落在我脸颊。
白雾散去,他已若无其事坐在对面,低头看着手机。
刚才的一切如黄粱一梦,可能是我幻想。
……
第二天,去方棠家门口等他,却听到了不愉快的声音。
担心有什么问题,我背着书包走进院子去查看,姐姐正好提着包出来。
“没有你就好了。”
她说完,回头才发现我在门口。
方芫对我从来是爱答不理的,这次也是正眼不看一眼,拿着屏幕还留在通话记录页面的手机绕开我就走。
看到他们家的保姆阿姨才猜到,应该是陆阿姨或方叔叔跟她打电话在说什么,一时不和谐争执了起来,她便把在这个家所有的不愉快撒在方棠身上。
方棠提着包站在玄关,对着我笑了笑,走过来说:“愣着干什么,要迟到了。”
“方棠……”
“怎么,被她吓到了?”他拉着我走。
我抓着他的手,“早上吃什么?”
“又没吃早饭?”
“家里除了牛奶麦片没吃的。”
“多喝牛奶才能长高。”
“我不爱喝牛奶。”
“所以矮。”
“没有科学证明这两者有直接关系。”
“我正好也没吃,吃什么?”
“车站边,有家蛋烘糕!”
“你怎么会知道的?”他疑惑地看我。
“之前路过看到的。”我说,“每次路过都不饿,就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呀。”
“也不知道这么早开没开。”
“去看看嘛。”
我的手,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比他的小许多了。但那天,也曾尝试着紧紧握住他。
蛋烘糕的店一早就开着,可围满了人,生意这么好反而让我更好奇它的味道。可好奇没有用,现在挤过去买肯定会迟到的。迟到的后果可不是少吃一顿早餐这么轻松,况且方棠还是团委,要做好表率。
“算了,学校有面包。”我说。
“我想吃。”
他放开手,一个人朝人群走去。
他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魔法师,没一会儿,就提着一袋蛋烘糕回来了,脸上全是得意的表情。
“快吃。”
“你是神仙吗?”我很是惊讶。
“别人硬塞给我的。”
“谁?”
才问出口,看到他身后店门口一个扎着干净马尾的女孩笑着冲我们挥手。
我皱着眉,有点怀疑。
“看什么看。”方棠推着我就走,还不忘把我手里的拿个抢过去。
那个女孩好熟悉,好像是方棠他们班的。上次葫芦娃摸我的头被方棠呵斥之后,就是那个女孩儿解的围。扎着和今天一样干净的马尾,阳光的笑容,看起来可人又温暖,让我都不禁有些好感。
突然一个大胆的猜测冒出来——
她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隔壁班班花?
“想什么呢?”
方棠说着又从我手上抢了一个,还是被我咬了一口的。
“那女孩儿好可爱啊。”
“是吗?”他说,“我觉得一般。”
“我觉得很好看呀,像小精灵。”
“这都什么形容。”
“又漂亮又灵动。”
方棠抓着我的手,拿出一张纸擦干净:“你又矮又傻。”
“你又嘴贱又厚脸皮。”
“比你好。”走到教室门口,方棠把书包塞我手里,“中午不准跑,等着我。”
“哦。”
他笑笑,转身走了。
看着他远去,走到教室门口,那个女孩再次出现,兴冲冲地跟他说着什么。
“西瓜,有什么吃的吗?”
回头,葫芦娃站在门口,一脸衰相。
“你……多久没吃饭了……”
“算起来,也有几百分钟了。”
“没吃的!”我不理他,走回位置,“你再吃就快成饭桶了。”
“我除了吃也没什么特长了,总不能这也不发挥一下吧?”
“你也知道……”我看着他无神的眼睛,有些无语。
“我这么说的时候你难道不该否定,然后安慰我吗?”
“不,我不能让你膨胀。”我拍拍他的肩,“你该学着认清自己了。”
“你是我们班我唯一可以欺负到的人,你不能欺负我。”
“谁让你老坑我的。”
“什么时候?”
“任何时候。”
正好铃声响,我果断拿起书开始看,挡住葫芦娃“求知”的目光。
那女孩儿的笑容透过现实,出现在书页上,真的好美。回头望一眼方棠他们班教室,什么都看不到。我们渐渐对彼此不那么熟悉了,渐渐也有小秘密了,是成长强加在我什么身上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