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笙放下手中茶杯,缓缓走到他面前,素手纤指捏起他的下巴,怜悯的望着他,“阿渊,那也是你的儿子。”
阿渊?
一个被埋藏在过去的称呼,一时间竟然他感觉有些讽刺。
辛九渊怨恨的眯着凤眸,“毒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姜月笙脸上笑意逐渐消失,“你竟然还有脸问我?”
辛九渊索性不再挣扎,瘫软在龙椅上,发出一阵冷笑。
姜月笙脸上最后一抹笑意消失,站起身来,同样冷笑,“被你困在这后宫里这么多年,本宫也想明白很多事,其实本宫亦不爱你,本宫爱的只是当年那个趴在将军府墙头往墙内偷看的小傻子,所以无论你找多少女人,本宫的心都不会痛,本宫痛的是自己,是本宫自己瞎了眼才会看上那个小傻子,然后为了他拼尽全力,回家灭族,拥护他登上帝位。”
辛九渊紧紧抿着唇,这些年他老了很多,苍颓的俊脸早已不复往昔风光,但从他深沉的目光里,看不到一丝悔意。
他恨。
他依旧恨这个女人毁了容云栖母子!
他恨她毁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光明!
所以他把她禁锢在后宫中,画地为牢,让她永生永世与他的冷漠为伴。
她休想再得到他一丝一毫的爱!
“你不要这种目光看着我!”姜月笙微怒,愤怒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辛九渊的脸被她打得甩到一边,轻蔑的转过头来,看向她,“呵呵,云栖虽然死了但她拥有朕的爱,你呢,你这辈子除了这冷冰冰的皇后宝座和两个离心离德的儿子却什么都没有,哈哈哈哈哈,你看,连老天都在惩罚你!”
姜月笙想起自己残废的大儿子。
他并非天生残废,只是在宫斗中被其他女人下了药,所以落下了残疾。
她想为云儿报仇,可辛九渊偏偏护着那个女人,让她一个皇后在后宫中举步维艰。
后来她有了辛缜,为了保住辛缜,她又不得不低声下气的逢迎他那些女人。
最后得知他竟然在外面找到了一生真爱,她当真气得想要发疯。
没错,暗杀容云栖母子的命令是她下的。
但是父亲及时阻止了她,她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动手。
杀死容云栖母子再屠杀村民的人是当时与她为敌的李美人和她背后的李家。
她这招挑拨离间成功挑拨了她和辛九渊的关系。
不管她怎么解释,痛失所爱的辛九渊根本就不会相信她。
可她是谁?
呵,她是从小被姜老将军宠爱着长大的,哥哥视她为宝,家里上上下下以她为尊。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卑微的祈求他的原谅!
这么多年,她看着他这张脸从年少轻狂到如今的年纪老迈,却始终不愿说起当年的真相。
如今听他这般说她和他的孩子,她竟然觉得有一丝好笑。
是啊,除了冰冷的后座,她什么也没有。
大儿子不喜欢她。
小儿子与她离心。
父亲入狱,母族分崩离析,就连澜儿也不肯原谅她。
“是啊,所以我还有赞儿。”她冷冷的笑了笑,“写诏书吧。”
辛九渊冷眸紧眯,“休想,朕死也不会写!”
姜月笙同情的看着他,“如果本宫告诉你,你和容云栖的儿子还没死呢?”
辛九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姜月笙从大袖中取出一个信物,上面刻着一个渊字,玉璧上有一道年代已久的划痕。
辛九渊一看这玉佩,瞳孔就是一阵狠缩,“这……”
姜月笙缓缓笑开,“没错,这就是你送给容云栖的定情信物,容云栖的孩子没死,她拼死护着他,带着他逃出村子,在山崖上被一个蒙面人所救,只可惜她身上受了无数刀伤,伤重不治,那蒙面人就只能救下她的孩子。”
“不!不可能!”辛九渊瞳孔放大,“你怎么会知道?”
姜月笙微微一笑,“只因,那蒙面人就是我哥哥啊。”
辛九渊心口紧张起来,满怀期待的问,“你哥哥救了舟儿?”
当年他派人去找过,只在山崖底下发现了容云栖的尸首,孩子的尸体确实不见了。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派人暗中在找那个孩子。
姜月笙盯着他带着欣喜的目光,心口微微酸疼,不过想着两人如今走到了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便道,“写下诏书,本宫便留他一命。”
辛九渊薄唇紧抿,“朕凭什么相信你?”
姜月笙道,“你可以不信,诏书不写也不过是让赞儿多个骂名,帝位他依旧登得,随你吧。”
说完,她便不愿跟他多做纠缠,举步准备离开御书房。
辛九渊立刻叫住她,“阿笙!”
姜月笙忍住恶心欲吐的感觉,皱着眉头转过身来。
辛九渊绝望的望着她,伸出手,祈求,“别走……”
姜月笙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一生到底是错付了。
她红衣凤冠,站在御书房门口远远的看着他。
透过无尽的岁月又好似回到了当年年少青葱的时候。
她原是不爱他的。
她喜欢的是风流不羁的少年郎,能在马上替她打出一片江山的豪杰。
可这个人除了一张俊美的脸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傻傻的来求她嫁给他。
不会骑马便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然后鼻青脸肿的来她府里,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让她替他上药。
她不答应。
他就守在她门外,一守就是两三天,打雷下雨都不肯躲。
直到高烧生病,睡到她的绣床上,他还傻呵呵的抱着她的被子说,“阿笙,你的被子真香。”
那时,她就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心底渐渐的萌生了想照顾他的想法。
父亲说他是蛰伏的雏鹰,不是良配。
她不听,只觉得给她摘花为她学骑马替她抢糖葫芦的男人就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她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他。
来娶她的那日,高头骏马,他一身喜服喜气洋洋的骑在马背上,马技娴熟,笑盈盈的看着她。
洞房那夜,他万般温柔,动作亲热。
后来有了云儿,他第一次为人父亲,欣喜若狂,说要封他做太子。
一切的一切都因容云栖而改变。
容云栖被害那晚,大雨如瀑,他一身黑衣,利落的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她追到宫门口,看着他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就知道那个当年为她学骑马的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阿笙,求你,给舟儿留一条生路。”
辛九渊的声音将她猛地拉回了现实。
姜月笙无奈的笑了笑,“只要你肯写诏书,本宫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晚上本宫会再来。”
辛九渊喉头哽咽,目光如淬了毒的剑一般狠狠盯着她的后背。
姜月笙挺直脊梁,缓缓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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