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站起来朝着门的方向看了几秒后,伏黑惠却还是再次坐回了椅子上。
黑发少年低下了头,感受着自己激动不已的心跳,努力克制住了想要立刻冲出去到隔壁找人的冲动。
他转头看着放在桌上的两张纸,盯着上面的惠字,尝试着平复自己此时此刻激动的内心:
不行。
不能着急。
伏黑惠的手指用力抠着自己的掌心,以此来强迫自己镇定,抠着掌心的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了白。
黑发少年的眼眸里满是忍耐之色,他不断地在内心告诫着自己:
不能着急。
上一次太过着急导致他一下就离开了。
这次一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后再行动,要把他留在我身边。
伏黑惠闭上了眼,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这样说着。
这次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少年坚定地做出了决定。
另一边的虎杖宿舍里,西莱也并不轻松。
被钉崎拉过来品尝手艺的西莱,在咬着钉崎塞给他的金枪鱼饭团的时候,注意到了另一边虎杖手里娴熟的捏丸子的动作。
他视线很自然地就移到了虎杖的手里,却发现他正在做的丸子用的馅料无比眼熟。
想起了些什么的西莱忽然就有些吃不下了:
这貌似是之前我教虎杖的吧居然还记得。
而正当西莱这样想着的时候,钉崎忽然开口对虎杖说道:“你‘死掉’的时候,伏黑由此就做了这个姜肉丸子,他和我说那是你‘生前’教他的。”
钉崎刻意把“死掉”和“生前”两个词咬得很重,搞得虎杖不好意思地直干笑:“哈哈,哈哈哈,我真的错了!”
“抱歉!”
此时的钉崎对着虎杖使了个眼刀。
虎杖将一旁捏好的丸子一一下锅,并对钉崎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啦,伏黑和我说过你们两个吃寿喜烧的事情。”
虎杖在将丸子全部下了锅后抬头看向钉崎继续道:“前两天他还发信息问我是谁教我的呢。”
原本正从锅里夹起一片娃娃菜的西莱,在听到虎杖的话后,手里夹菜的动作一下子就凝固住了:“”在顿了一下后西莱将菜夹到了碗里,却再没有胃口吃了,眼睛开始看着碗里的娃娃菜,开始疯狂地思索了起来:
经虎杖这么一说,西莱记起来,他之前还时常给伏黑惠做这种丸子,而伏黑惠也很喜欢这种带着明显的姜末的肉丸。
这样说来伏黑惠这是发现了?!
可是惠并没有和他说什么啊
正当西莱震惊不已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钉崎开口说道:“不过这种肉丸的做法还算蛮特别的,一般人不怎么能接受有明显姜末的肉丸吧,虽然我还意外地蛮喜欢的。”
虎杖闻言后低着头看着翻腾的寿喜烧锅,眼神里忽然带上了一丝缅怀:“嗯,不过是很重要的人教给我的东西,所以也会时常做来吃。”
“与其说是想吃这个味道,不如说是怀念当时的那份感觉了。”
钉崎看了此时忽然低落起来了的虎杖,心知他肯定也有什么一直在缅怀的人,于是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继续做着手里的饭团:
“做好了等会给真希前辈带几个去。”
虎杖则是对西莱说道:“家入前辈,你快吃呀。”
西莱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应声道:“好。”
西莱心里乱地已经有些吃不下东西了,伏黑惠可能已经发现了他这一事本来就让他有些慌乱,此时又提起了过去的虎杖也让西莱的思绪有些飘忽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和咒高的人相处,他的情绪就越被过去的时光里那些细节所影响。
这对西莱来说完全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之前的他虽然也是执行任务的老手,但也从不会再接触之前接触过的任务对象。
从来不用花太多心思改变自己的外貌和习惯的他,也被迫开始努力伪装自己。从不用想怎么面对之前的任务对象的他,现在也被迫面对起那些人们对他的那份特殊的感情。
不管是伏黑惠,七海建人,宿傩,还是虎杖,西莱都在和他们的相处中感受到了那份已经暗中形成的羁绊和并没有消散的依旧强烈的情感。
而西莱,也根本完全没有被众人识破身份的准备。
与其说是害怕被发现,不如说是茫然。
西莱不明白自己该在暴露后做些什么,以及怎么做。
到底该怎么办呢
而正当西莱为伏黑惠一事担忧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虎杖喊他的声音:“家入前辈?”
西莱抬头,一下对上了虎杖明亮的眼睛:“你是在发呆吗?”虎杖有些好奇地问道:“还是不是很喜欢吃这些呢?”
西莱闻言忙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们做的东西很好吃!是我有点饱了。”
虎杖闻言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西莱有些抱歉地对他和钉崎笑了笑:“多谢款待啦,我想起来等会还要交任务报告,就先回去啦。”
虎杖用力点了点头:“嗯嗯,前辈再见。”
正忙活着的钉崎也抽出手对着他挥了挥:“拜拜。”
西莱在和他们告别后起身走了出去,在关上门后,西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放到了隔壁伏黑惠的宿舍门上。
想到自己已经有可能被伏黑惠认出来的西莱,此时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可是还没等他将视线从伏黑惠门上移开然后走向自己的宿舍,被他盯着的那扇门忽然一下打开了。
虽然西莱在意识到门开了的那一瞬间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是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目光被从里面走出来的伏黑惠捕捉到了。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和伏黑惠打招呼,伏黑惠就看向了他开口道:“前辈。”
西莱被伏黑惠喊了之后只觉得心里猛地一跳,之前还想着被伏黑惠发现后该怎么做,此时早已一下忘了个干净:“啊,嗯,伏黑。”
他有些不自然地回应了伏黑惠的问好。
接着西莱心情忐忑地简直就像一直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他感觉伏黑惠看着他的视线就像悬挂在头顶迟迟未落的刀,正在找从哪个地方下手比较方便。
曾经还在看涂鸦画本的小孩成长得太过聪明,聪明地像是已经能一下就识破他的伪装和谎言。
想起之前自己完成任务后毅然离开的潇洒模样,西莱只觉得他现在在伏黑惠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住了一般。
可没多久,西莱面前的伏黑惠就再次开口道:“前辈。”
西莱有些心虚地应了:“嗯?”他估摸着此时伏黑惠喊住他,就是准备直说了。
谁知原本已经准备好接受审判的西莱,却听见伏黑惠用忽然放轻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请求:
“以后周末还可以约你出去玩吗?”
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西莱,闻言整个人忍不住愣了一秒:“嗯?”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了伏黑惠,心里则是满满都是疑惑:是我听错了吗?
而伏黑惠在看见他的反应后,渐渐垂下了眼睛,漂亮的祖母绿眼眸里似乎染上了一层失落,像是一只求抚摸而不得的黑色猫咪,再次将西莱的心瞬间软化了。
而黑发少年并没有刻意收敛起脸上有些可怜的失落感,而是维持着这份失落再次轻轻开口道:
“不可以吗?”
西莱顿时感觉自己做了相当十恶不赦的坏事——那就是拒绝了他的小咩咕咪。
和面对小时候香软的惠崽的抱抱请求却视而不见的性质一样恶劣。
还没等西莱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已经替他做出了回应。
他在伏黑惠问完后很快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话说出口,西莱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答应了伏黑惠的请求:“”他不由得开始在心里暗暗骂起自己的不争气。
再这样下去,西莱感觉如果伏黑惠用这种表情问他是不是当年那个离开的人,他也会下意识地点头说是,直接不打自招。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另一边的伏黑惠,在得到西莱肯定的答复后,脸上失落的情绪才慢慢消失掉了,一下恢复了往日里那副冷然平静的神色,仿佛刚刚失落低沉的那个伏黑惠并不存在一样:“好。”
说罢伏黑惠似乎一副就打算离开的样子,像是一只讨到了好就准备抽身而去的猫,让西莱心里忽然产生了些落差。
不敢相信伏黑惠就只想和他说这些的西莱,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没有其他的要和我说吗?”
问出去后西莱瞬间有些后悔了,可是伏黑惠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点头道:“嗯,怎么了,前辈是还有事吗?”仿佛真的只是来和西莱说这一件事的一样,在得到西莱肯定的答复后便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内心暗暗不敢相信的西莱,认真地观察下伏黑惠的表情,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最后他笑着对伏黑惠摇头道:“没什么,再见呀,我也回自己宿舍了。”
伏黑惠嗯了一声,像往日一样和西莱挥手告别道:“前辈再见。”
挥手间,伏黑惠手腕上的黑色编绳手链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西莱浅笑着对伏黑惠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一年级的宿舍楼。
看来是我想多了
回宿舍的路上,西莱在心里边回忆着刚刚和伏黑惠的对话,边这样默默想道。
惠并没有发现啊。
不过也有奇怪的地方。
西莱有些困惑地想道:
为什么惠忽然间和我亲近了起来呢?
难道是因为交流会之前的遇到了东堂那件事吗?
也不是不可能。
就这样,西莱边想着为什么伏黑惠和他突然亲近了的问题,边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去。
几天下来,发现伏黑惠处一切正常的西莱,正式确定了自己并没有被发现一事。
而他也没有多少时间继续深究了,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就是回总部看看情况。
系统出的状况越来越离谱了,之前给他擅自下了一些奇怪的设定,可最近那些设定又自己莫名消失了,西莱成功恢复了所有的力量,但是他却忍不住有些担心起系统的反复。
在平静下来的这几天,西莱找了个没有时间节点的日子,用精神体回到了总部。
他想看一下米狄尔的修复进度,顺便看看有没有自己也能帮上忙的地方。
谁知,西莱刚刚抵达总部,就在那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凯修斯。”
西莱出声叫住了身前匆匆走着的红色身影。
凯修斯在听见他的声音后转过了身,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错愕:“你怎么回来了?”
西莱走上前去,对着凯修斯解释道:“我回来看看总部的情况,顺便看看系统修复地怎么样了,但是你怎么在这?”
西莱微微皱眉回忆道:“我之前给你发简讯,你不是说在忙任务吗。”
凯修斯在听完西莱的问题后忍不住顿了几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
不过随后他就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拉着西莱的手臂说道:“你跟我来。”
西莱有些茫然地被凯修斯拉着往里走去。
两人穿梭过银厅,很快凯修斯就将他带到了一个西莱没见过的房间前。
扫描仪识别出了凯修斯的瞳孔,门瞬间打开,他带着发懵的西莱走了进去。
进去没多久,西莱就忍不住开口道:“这里是哪?”
凯修斯解释道:“米狄尔让我帮助他一起修复系统,所以我有这里的权限。之前他在排查完其他的东西后,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
西莱忍不住问道:“出在哪?”
凯修斯扬了扬下巴,示意西莱往房间后方看去。
西莱顺着凯修斯提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震撼住了。
数以千计的废弃时间线静静地悬空在那里,黯淡的灰色线条毫无生机可言,数量一多便显得有些诡异了起来。而这些原本早该被丢弃掉的灰色时间线,居然在这里会有如此之多。
此时凯修斯的声音也在西莱的耳边响了起来:“出在废弃时间线上,米狄尔先是帮我查看了属于我的那几条,在修复了上面的一些问题后,系统也相应地减少了一些故障。”
看着前方的废弃时间线,凯修斯继续说道:“之前我做任务的时候系统忽然给出了几个奇怪的特性,还是阻挠我执行任务的那种,不过我任务执行到一半就被米狄尔喊召了上来,任务也交接给了别的人。”
“而在修复好我的那几条废弃时间线上的问题后,那些奇怪的特性也相应消失了。”
听到这,西莱微微睁大了眼睛对着凯修斯说道:“我之前也是,系统出现了限制我能力的特性,而最近彻底消失了,难道是因为米狄尔修复了你的废弃时间线的缘故吗”
凯修斯闻言思索道:“那么也就是说,废弃时间线导致的系统故障是互通的,所以修复了我的废弃时间线后,你的系统故障也减少了。”
西莱沉声道:“应该是这样”
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因为原本他以为会被丢弃的废弃时间线,竟然都被一根不差地收录在这里。
而西莱不可能忘记,他还用着留下的那几根废弃时间线保存着许多在完美时间线死去的人的精神体。
怎么会这样。
西莱忍不住皱起了眉:
难道系统的错乱,和我身上放了精神体进去的废弃时间线有关吗?如果真的有关的话,米狄尔会不会清空那些精神体
可那样的话,那些人不就会真正地彻底死去了吗。
想到这,西莱忍不住开口对凯修斯问道:“米狄尔呢?”
凯修斯看着他回复道:“修复废弃时间线的故障需要用精神体进入,米狄尔现在正在某一根废弃时间线上排查,我之前也在做着和他一样的事情,只不过刚刚查完一根出来就恰好碰到你了。这几天可把我累惨了。”
吐槽完后凯修斯像是注意到了西莱动摇不已的神情,他不由得有些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西莱看了自己相处了无数年的好友一眼,最后决定将事情告诉全部告诉他。
三分钟后,大致知道了事情经过的凯修斯,整个人都有些诧异:“怎么会这样”
但很快他也想通了不少。
毕竟凯修斯对西莱感性柔软的一面一点都不陌生,所以也很快理解了西莱会用废弃时间线让一些人用另外一种方式活着的做法。
西莱有些头痛地闭了闭眼睛:“我该怎么办。”
凯修斯见西莱如此困扰,往日里随性的他此时却冷静地上去轻轻拍了拍西莱的肩膀安慰道:“我可以先帮你隐瞒一段时间。”
西莱闻言有些错愕地看向了他:“什么?”
凯修斯继续说道:“我可以和米狄尔说你的那几条废弃时间线我已经排查过了,这样可以暂时帮你瞒一阵子。”
西莱听完凯修斯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你不用这样帮我的。”这样反而把凯修斯也卷进来了。
凯修斯却摇了摇头,对西莱道:“反正你之前不也一直在帮我的忙。”
西莱反驳道:“这哪能一样啊”
可此时的凯修斯却一副不愿再多商量的样子:“就这样决定了。”
西莱看着自己的好友这副坚决的模样,忍不住喊道:“凯修斯”
凯修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是恢复了之前不正经的时候,做出了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不听不听,别说什么你一个人承担这种话。”
西莱依旧有些犹豫,他虽然无法做出交出带有精神体的废弃时间线的决定,但他也无法那么爽快地看着凯修斯帮他隐瞒。
“你放心吧,我先帮你瞒着。”
凯修斯说完这句后放下了双臂,看向了西莱的眼睛,语气重新带上了一丝认真:“不过,你也要尽快想要处理的办法。”
西莱见拗不过凯修斯,只得点了点头:“知道了。”
凯修斯满意地揉了把西莱的头发,将平日里照顾自己的好友揉得一头乱毛后挥手道:“走吧,去处理你要处理的事情。”
从总部回来后,西莱一直在想关于废弃时间线的事情。
只是不管西莱再怎么思索,他也清楚,如果故障真的是因为他的废弃时间线而起的话,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上面的精神体抽离,然后将那几条废弃时间线上交。
可是。
西莱有些不忍地看向了自己系统中的那几条废弃时间线。
一开始将那些人的精神体放进来就是不希望他们直接死亡,想给他们另外一种活着的方式,现在要他亲手将他们从废弃时间线上剥离,这和让他亲手结束那些人的生命有什么区别。
而如果不这样处理,崩坏的系统又势必会让许多时空局成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像他一样遇到许多困难。
想到这,只觉得两难的西莱,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是此时的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困扰他这么深的问题,竟然会在不久后,以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
而他,也将与一些人迎来没有预想过的重逢。
此时西莱所携带着的几条废弃时间线内。
并非呆在同一空间的伏黑甚尔,夏油杰,顺平,却都先后察觉到了同一件事:
他们所处的没有咒力也无法使用咒术的黑白世界,最近,竟忽然有了咒力波动的痕迹!
夏油杰睁开了一只眼,看向了碎裂出若干缝隙的透光天际。
有着某种预感的他,感受着周身慢慢流转的咒力,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接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伏黑甚尔,也和夏油杰做出了一样的举动,他抬眼看向了头顶处那似乎随时都会破碎的天空。
刚刚进入黑白世界不久的顺平,也在咒力恢复后,尝试性地召唤了自己的式神,后竟真的成功了。
他们都已经或多或少地察觉到,自己离出去的时间,可能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