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倚着木门,左手也捏紧门把,此时此刻,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能分担她心底翻涌的情绪。
宋柏彦先缓缓出声:“不打算先请我进去坐坐?”
“……”唐黎回过神来,当即让开了道。
外面下着雪,宋柏彦的皮鞋所过之处,留下了水渍。
宋柏彦自己也意识到这点,扭头望向唐黎,这种无声的暗示,唐黎与之对视几秒才反应过来,上前道:“我给你找双拖鞋。”
打开玄关处的鞋柜,蹲下一顿翻找。
好一会儿,唐黎才把脑袋从柜子里拿出来:“好像没了。”
宋柏彦:“……”
不过,唐黎很快就找到办法。
拉开旁边的柜子,她从里面取出两个垃圾袋,“一次性鞋套。”
宋柏彦看着她手上的拖鞋‘平替’,被逗出一点笑来,也‘兴师问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谁说的。”唐黎敞开了一个垃圾袋,就在宋柏彦的脚边:“既然要穿一次性鞋套,肯定会服务到家的。”
皮鞋被套入垃圾袋,唐黎熟练地打上活结。
才忙活完,人就被拉起来。
宋柏彦将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注意到唐黎眼底的青色,“说忙,确实不是借口,都熬出了黑眼圈。”
唐黎:“……”
“想说我变丑了,不如直说。”
黑眼圈意味着憔悴,人一憔悴就容易老十岁。
她决定收回从前夸宋柏彦会说话的言论。
宋柏彦的笑容更深了些,大手也抚上她的眼睑,话语间满是宠意:“谁说有黑眼圈就一定不好看,就像熊猫,没有黑眼圈,还会那么可爱?”
唐黎:“…………”
问题是——
她是熊猫吗?
而且,熊猫一天要消耗几十斤竹笋。
唐黎有理由怀疑,宋柏彦在内涵她长胖了。
这样想着,原本的稀客,眼看就要变成不速之客。
宋柏彦没再拿她打趣,只问一句:“今晚上有没有别的安排?”
唐黎下午才从导师那回来的。
忙完课题的事,导师给她放了两天假。
所以,今明后三天都无事。
可因为方才落了下风,这会儿难免拿乔:“昨天frida约我晚上九点去她那里看电影。”
宋柏彦抬起左腕,看了钢表:“也就是说,一个半小时后就要出门。”
唐黎不说是,却也故意没否认。
带着‘客人’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掩上房门,才问出心中疑惑:“来挪威是进行国事访问?”
“访问完芬兰,顺道过来看看。”
宋柏彦口中的顺道,自然与普通人不一样。
倘若没与挪威这边协商好,s国总统专机怎能进入挪威空域?
既然都上门了,访问行程肯定也得安排。
宋柏彦这个点才出现在门口,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而,宋柏彦不打算多提公事,唐黎也就不再追问,只拿了自己的马克杯,走到饮水机前,替宋柏彦倒了一杯热水。
唐黎捧着马克杯转身,发现宋柏彦的视线正在逡巡屋内。
当她的目光跟随宋柏彦落在懒人沙发上,瞧见三双攒着未洗的袜子,唐黎面颊一热,放下杯子,上前拣起六只袜子,拉开书桌抽屉塞了进去。
尔后回过身,邀功似地道:“没了。”
这样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叫人啼笑皆非。
“没叫佣人每天进屋来打扫?”
“我的房间自己打扫。”
她的书桌上堆着各种课题资料,不好叫旁人来收拾,回头东西找不着,才是真正的受罪。
“其实也没多乱。”唐黎为自己辩白。
她才说完,脱了大衣的宋柏彦已俯身叠起被子。
唐黎:……好吧,当她没说。
主要还是学业有点忙。
见宋柏彦替自己整理床铺,唐黎投桃报李,取过宋柏彦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给挂到落地衣架上。
宋柏彦忽然又问:“frida住哪儿?过会儿捎你一程?”
老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奥斯陆,唐黎当然不会真的只顾自己去玩。
再说,她本来就是随口胡诌的理由。
所以改主意起来,毫无心理负担:“我刚才还没说完,frida约我看电影,可我没答应。”
宋柏彦直起身,看向言行前后严重不一致的某人,眼里又浮现笑意,嗓音醇缓:“不去看电影,是准备就陪着我了?”
过于直白的意思,倒教唐黎耳根泛起红晕。
她来到床前,也拉起被子一角,“反正也没其它安排。”
都说小别胜新婚。
而且,这是宋柏彦作为家属第一次来看望她。
意义与她飞回国是不一样的。
更重要的是——
宋小花也不在。
所以,今晚是他们夫妻的二人世界。
就是缺一盒计生用品。
她还得在挪威半年,期间要是怀孕就完了。
不过,距离住处不到五百米就有药店,偶尔吃一粒短效药也无妨。
心里都想好了,唐黎开口问:“你今晚还走吗?”
宋柏彦道:“明早的回程。”
说着,也问唐黎有没有长款羽绒服。
羽绒服唐黎是不缺的。
唐黎点头后,宋柏彦又说:“那就把羽绒服穿上,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唐黎穿外套的时候,忍不住问。
瞧着穿上羽绒服像极呆头鹅的女孩,宋柏彦随手从衣柜里取出一顶毛线帽,扣到唐黎头上,有故弄玄乎的嫌疑:“去了就知道。”
难不成是想带她去汽车旅馆?
长这么大,她还没跟男人在外面‘开过房’。
就是和宋柏彦也不曾有。
虽然觉得这样不好,试一试也不是不行。
一出门,唐黎发现外头路边已停着一辆奔驰glc-amg。
当何为将车钥匙交到宋柏彦手上,唐黎才意识到宋柏彦要自己开车,张嘴刚想说什么,宋柏彦似知道她的想法,解释:“何为他们会跟着,不会离得太远。”
唐黎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上车后,发现宋柏彦是把车开往郊区。
大概半小时后,奔驰suv停在一个森林湖泊前。
放眼望去,一片空旷的夜空。
唐黎在奥斯陆这么久,甚少来偏僻地方。
站在湖边,伸手不见五指,唐黎正想问来此的意图,余光里,一道极亮的光划过夜空。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色彩斑斓,璀璨壮丽。
意识到是极光,唐黎重新把目光投向远处天际。
在奥斯陆市区是看不见极光的。
甚至——
整个奥斯陆都难遇极光。
然而此刻,极光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下一刻,戴手套的左手也被握住。
“挪威的首相说,这里连续几年出现了极光,倒是没托大。”
唐黎闻言,嘴角轻扬。
转头,一个吻落在宋柏彦的脸上。
“谢谢你。”
宋柏彦微微一笑:“谢我什么?”
很多。
唐黎在心里默默回答。
再看向极光,也把头靠在宋柏彦的肩膀上。
在这个接近世界尽头的地方,天荒地老,已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