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剑光涌来,齐郴毫不犹豫取出防御灵器与一把大刀,他很愤怒,也很清楚。
这个灰衣面具人,非同寻常。
剑光与刀光对撞,齐郴手中刀芒大放,疲于应对飞剑。
叶望歌眼神平静,身子下沉,苍狱剑微转,逆握在手。
周围的空气点点凝固,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神秘的太始四象剑,共得四大篇。
青龙篇龙吟与朱雀篇雀唳是他用的最熟练的两篇。
但是,除了这两篇的第一式,还有一篇的第一式他也会。
之所以不用,是之前他的实力,并无法控制住此剑的杀戮威能,甚至会对自身造成损伤。
但这个时候,面对一个达到聚魂层次的魂变境武修,速战速决,才是当下的首要之事。
太始四象剑是他最强也是最快的剑招。
雀唳已在王都施展过,很容易被认出。
龙吟虽未暴露过,却是范围太大。
一阵思忖,已经别无选择。
“太始四象剑白虎篇……虎啸。”
他低语着,逆握的长剑凝聚上白色的璀璨之光,旋即猛然一转,凌空远刺。
剑出,如苍狱剑宽细的白色光束激射而出!
齐郴一刀劈开飞剑,突然注意到飞剑并未有新一波攻势,双眼睁大,大刀一横挡在胸前。
碰触的一刹那,白色剑光直接洞开了大刀,倏地刺穿他的防御灵器,接着便是他的身体。
这剑光穿过身体的刹那,齐郴的脑海中传来了震破耳膜的巨大虎啸声。
他捂着耳朵惨嚎,双眸血丝遍布,七窍处血液喷溅。
可是,这声音随着那剑光在体内一同扩散,是在体内震荡传播,任他如何捂着双耳都无法阻挡。
叶望歌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齐郴,收起了剑,脚下一踏,两截断枪旋转着飞起,伸手前后一弹。
分别穿过了齐郴和厉河的尸体。
做完这些,他从一旁的废墟潜去,穿过了几座楼阁,便见到不远处黑泽一口咬死了剩下那个镇妖将。
叶望歌从楼阁上走出,到了黑泽边上。
看到那灰衣人出现的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在颤栗。
他的出来,代表着齐郴也死了。
两个镇妖将,都死在了那个人手里。
全场皆如那秋风中破败的枯叶,凌乱而沉寂。
黑泽怒吼一声,远远挡着的天虎军齐齐后退,头冒冷汗。
镇妖司死伤一地,镇妖将死了三人。
这是自镇妖司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惨重。
镇妖司都挡不住的人,他们天虎军更是挡不住!
叶望歌一招手,黑泽会意化作人形,同时穿入了一旁的巷子,不断躲闪着远去。
直到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敢追出去。
谁敢去追?
三个镇妖将,两个魂变七重后期,一个魂变七重巅峰,全部陨落。
这个事情,足足震惊了王都两天,也没有平息。
而大街之上,都是贴上了黑泽人形模样的画像,悬赏天价。
至于那灰衣人,却是毫无线索。
天虎军的巡逻愈渐增多,镇妖司也在到处寻找。
与此同时,墨家也已经乱作一团,揽天阁那一条长街的墨家产业都被损毁了大半,虽是武道世家,可是那产业却是象征着根基与资源,尤其是大长老,醒来后得知损毁的程度后,真的老了许多。
墨无非被他老泪纵横的缠着,许久都没有机会练剑。
东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紧闭的房门之内。
黑泽闭眸恢复着气息,这时,门打开了,叶望歌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陆素然。
“现在,你是如何毁掉她的修为,可与我说说了吧?”
叶望歌注视着黑泽道。
陆素然走到黑泽边上,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叶望歌。
刚才叶望歌去找到她的时候,她才那个灰衣人的身份,竟然就是他。
黑泽道:“自然可以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说在前面。作为一个人族,这些事情你多半是不了解。”
“这件事情,若非像玄麟这般的古老种族,妖族的人也知之甚少。我要告诉你的,是灵源的来历。”
叶望歌眼神微动,等着后话。
随着黑泽一点点吐露,一些从未听说过的事情,逐渐清晰,而叶望歌的眼睛也渐渐眯起。
天地万灵皆有灵源,但是,各不相同。妖族所记载的,就只有两种。一种为人族的灵源,一种为妖族的灵源。
人族的灵源,淬炼过灵气,可以形成威能强横的玄气。
妖族的灵源,不会淬炼天地灵气,可以直接吞噬化为己用,却是过于粗暴,受到的苦难也是人族的数倍。
但是,在妖族进化承受数倍于人族痛苦的代价之下,它们的灵源还拥有着可以吞噬人族灵源的特性。
人族的灵源,称呼为“元”。
妖族的灵源,称呼为“荒”。
荒之灵源,可以不断吞噬元之灵源,但是代价极大,很可能会死亡。
灵源隐秘至极,即使是武修也无法察觉其具体位置。
但是,极少数的古老妖族,掌握着这两种古老秘法——
移花、接木。
移花古术可以剥夺灵源出体,过程被剥夺者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接木古术可以将元之灵源与荒之灵源融合,而融合者要承受更为深刻的痛苦。
这两种古术,很少有成功施展者,基本皆是融合、或者剥夺的过程中,一方死亡。
这种术法修习起来遥遥无期,修行之后要加以实用也损害极大,被视为逆天之举。
久而久之,就渐渐被遗忘在尘埃之中。
即使是如今的妖族,也很少有人施展这一种古术。
但是,几百年前,有妖族却传出了一种毒物,可以吞噬人族玄气,令人族的元之灵源显形。
这毒物极其稀少,淬炼所需的天地灵物乃是万年一结果、结果只一颗的狱蛛果。
蛛族通过狱蛛果在人族的施展,发现了奇异之处,狱蛛果的毒会率先在一些经脉出现。
后来尝试以妖族的妖力打入人体,按照某种顺序同时流经特定的穴位,便会催得元之灵源显形。
黑泽毁灭了陆素然的灵源,便是用妖力以特定次序刺激了经脉,使之显形而后摧毁。
陆素然面色变化,握紧了手。
她的灵源竟是这般被摧毁的,但事已至此,已经回天乏力了。
叶望歌沉默不语。
他有了一些头绪。
焌离国君王聂寂舟所中的,应当是狱蛛果的毒了。
此毒,会吞噬玄气。
现在需要知道的,便是,究竟是何人下了这毒,最大的嫌疑便是邀战过聂寂舟的人。
而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候十多天后的凛冬节。
那一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继续调养,这院子不会有人来。”
叶望歌说了一句,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剩下黑泽与陆素然,大眼瞪小眼,皆是陷入了沉默。
他到了另一处院落,进入房间之后,就到了十方幻霄塔。
在第一层的地方,一人绑着铁链,浑身染毒,凄厉叫喊,惨不成形。
这正是在黑魔山围杀他的十八个假黑袍会人之一。
救走黑泽回到墨家后,黑泽重伤未苏醒。
叶望歌试着将那假黑袍会人送入了十方幻霄塔内,竟然真的放入了其中。
而后什么也没有问他,只是给他下了一些千羽商会买来的剧毒。
这些毒,常常是狱刑中用来折磨犯人的。
今日,与昨天一样,他来给此人送一些补药。
看到叶望歌的到来,那人痛苦道:“你到底要问什么,问什么问啊!我一定回答你!求求你,杀了我!”
叶望歌没有理会,将一些疗伤用的灵药洒在他的身上,而后用炼烬之力扫荡了他体内的那些毒。
他召来了十方幻霄塔的灵气,凝聚后尽数灌注在此人身上。
这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可越是恢复,他越是恐惧。
因为,叶望歌根本就是在反复折磨他。
这么久来,一句话也没有问他。
果不其然,叶望歌又取出了新的毒,在他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全都倒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不顾那凄厉的声音,他转过了身。
见叶望歌又要走,这个人如坠冰窟。
“别!别走!北明王!我们都是北明王的亲卫!”
叶望歌身子一顿,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那人激动而恐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只求你在我说完,杀了我!”
“北明王为何杀我?我与他并无仇怨。”
叶望歌问道。
“因为你要杀方子鹤!”亲卫惊惧万分,“方子鹤是王爷的座上宾!”
叶望歌眯了眯眼,眼神渐渐冷下。
第一次见北明王,他和北明王达成了一桩交易。
他到北玄剑府任职剑师,北明王可以借他之名获得朝中上下的一众支持。与此相对,北明王则是给他怨火珠,以及方子鹤的消息。
可是如今,北明王竟然要杀了他?
可是在这一刻,叶望歌有些看不清这个北明王了。
这个十七皇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有那方子鹤,竟然是北明王的座上宾!
叶望歌眼底涌现寒意。
叶望歌身影一转离开了这里。
那人眼神绝望,为何叶望歌还不杀他?
北明王府,这些天来,朝中访客络绎不绝。
送走了一位,聂云罗似笑非笑道:“这些人,以为自己知晓了一切,殊不知,他们同样只是棋子。”
“你还真是可怕,就是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是你的一枚棋子呢?”
方子鹤眼神淡然,静静品茶。
“哈哈哈,方兄哪里话,”聂云罗朗声笑道,“方兄神武盖世,剑道绝巅,我岂敢不敬。”
方子鹤没有理会,只是淡然喝茶,不是摸一摸身旁的长剑。
北明王聂云罗眼色动了动,旋即一笑,心情愉悦地欣赏着书房外的花与树。
如今深秋,不过几天便是冬至,他的院落,却依然有着花与树。
这时,诸葛千邪走来,眯了眯眼道:“王爷,叶望歌来访。”
聂云罗眼神一动,神色微变:“他来做什么?”
诸葛千邪目光凝了凝:“上次派人黑魔山再次查看时,已经找不到那十八人的尸体。会不会是他们其中,有人松口了?”
聂云罗摇头道:“不可能,那些人的来历,你不会不清楚。你觉得他们会有松口的可能?”
诸葛千邪沉思一会,自语道:“确实不会。或许……是我多虑了。”
“走,去大堂见一见他。”
聂云罗瞄了一眼书房,便是与诸葛千邪离开这一处。
大堂内,叶望歌正负手站着。
“叶公子,许久不见,近日来可安好?”
聂云罗哈哈笑着走了进去。
“过得不错。”
叶望歌转身一笑,“只不过,王爷答应给我的方子鹤却许久不见消息,特来此处问一问王爷。”
诸葛千邪眼神一变,敏锐的觉察到,叶望歌第一次称呼北明王为王爷。
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叶望歌,只是那从容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些什么。
难道……又是他多虑了?
聂云罗点头笑道:“今早刚好查到,我正要去找你呢。”
叶望歌面色一紧,问道:“在何处?”
“清月城。”
叶望歌点点头,拱手道:“既如此,我也不多留了。”
聂云罗一直送到门口,“知你心切,我也不多留了,只是,你需要小心一些,我听说那方子鹤实力不弱。”
待到叶望歌的身影消失,聂云罗眼神一冷。
“把消息传给蜀仙城,记住,一定传给鲁钧。”
诸葛千邪点头。
“既然他这么想要方子鹤的消息,就满足了他!”
话音落下,聂云罗转身进了府内。
诸葛千邪神色闪烁不定,看了看王府,又看了看叶望歌消失的方向,许久之后,才离开了此处。
叶望歌没有着急出城,而是去了一趟北玄剑府。
他到了北玄剑府中,想要见一面柳风,却是被告知他早在四天前退出了北玄剑府,至于去向,没人知道。
叶望歌便只得作罢。
他本想要给柳风讲一讲拜月撩光迈入登峰造极的方向,眼下看来,暂时是无缘了。
他走着走着,却是与一个斗篷人擦身而过。
那斗篷人忽然停下身子,转头看了看叶望歌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斗篷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卖肉屠夫处,猪头徐正在剁骨头,砰砰个不停。
猪头徐剁了几下,看了那斗篷人一眼,疑惑问道:“我说陈留风,你那剑从何处而来?”
斗篷人笑道:“殿下,效果如何?”
猪头徐手一顿,双眼明亮,赞叹道:“极好极好!这般仅仅是通过数量累积加以稍稍感悟就可以成功的剑法,真是世间罕有!”
陈留风笑了笑,斗篷之下的脸,正是曾经在北玄剑府资质平平的柳风。
“此剑我也是阴差阳错所得。”
陈留风笑容收敛,正色道:“凛冬节快了,我们这不见日光的生活,也该到头了。”
猪头徐一刀劈开了骨头,刀直接嵌入了砧板。
他挑眉道:“是啊……到头了!”
…………
王都蜀仙城歇息处,一所阁楼上,鲁钧拿着手中的信,眼神微动。
他看了一眼远处万仞兽驮着的高大楼阁,那里是陈有生歇息的地方。
一旁,三个紫霄剑城弟子茫然。
“鲁掌峰,所为何事?”
鲁钧大半夜,将他们三人叫至此处,他们皆是茫然无措。
“叶望歌,要去清月城了。”
“什么?”
三人眼神一凌,尤其是卢千帆,目光最为冷冽。
“你们三人,只需要拿回名为雀唳的绝学,其余的事情,便由你们。”
三人应声,眼底露出杀意。
虽然昔日皇宫的事情并未传出,但是蜀仙城的败绩,却是一点也不可容忍。
天下最强的剑客,只能在蜀仙城。
当初,剑鬼与剑魔皆非蜀仙城中人,后来被蜀仙城无数剑修追杀不断,最后也只得加入。
唯独这一道无形的规则,绝不可被打破。
如果叶望歌愿意加入紫霄剑城,同时交出那绝学,也就罢了。
若是不愿,便只有一死!
第二天,叶望歌就起身出了王都。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方子鹤真在这里,他来清月城,是想看看,北明王打算做什么。
这一路,却是看到了许多景象。
许多势力在冲突争斗,随处可见尸骨。
这些日子,焌离国纷乱不断,越远的城池越是纷乱,而王都周边的城池,也不平静。
清月城,就是其中之一。
清月城外十里处,眼看入夜,他估摸着城门将关,于是下马在酒肆处歇脚。
他叫了一些酒水与肉品,而后运转启灵神诀,静静等候时间流逝。
一夜过去,在离开了酒肆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他却是发现在马鞍处发现了一张纸条。
他打开看了看,眸光多次变化。
而后指尖燃烧起了火焰,眨眼烧尽了纸条。
叶望歌挥开灰烬,看着王都的方向,心绪涌动。
过了一会,他收回目光,纵身上马朝着清月城而去。
到了城门处,城门大开,城中吵闹至极,两股势力正在厮杀成一团。
“小小战刀门,也敢打争龙大会的主意,真是可笑!此次,要加入武盟的人,非我等莫属!”
很快,一方获胜,一个大汉看着那些尸体,冷蔑道。
武盟的事情已经定了,近两天才昭告天下。
一时间,轰动了四方。
与被妖祸的事情所震的王都一般,皆是平静。
整个焌离国,眼下估计已经找不到一块安静的土壤。
随着叶望歌走入城中,那些人目光紧紧看来。
直到叶望歌穿过,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刀气破空而至,杀向叶望歌,却是被他微一侧身就躲过。
出手的人,在房顶,穿着白衣,扛着九环大刀。
“是北沙堂的修罗刀,庆白枫!”
“听说已经有连续数个门派都死在他手里,前些日子还在别处,他怎么会出现在清月城?”
“难道是盯上了我们?”
那灭了战刀门的势力个个眼神一寒,纷纷心惊地后退。
庆白枫冷嗤一声,“老子只和高手打,你们这群臭鱼烂虾,老子才懒得杀你们。那些被我灭了的,也不过是他们先找惹老子。”
那些人顿时不忿,想要发作,却是看到庆白枫的刀,只得忍气吞声,阴沉着不敢动手。
他们说话时,叶望歌继续朝前而去。
这个庆白枫,应该不是来杀他的,听起来就是一个喜欢比斗的武疯子。
“喂,站那。”
庆白枫出声道,笑着看着叶望歌,翻身一跃落在了大道上。
叶望歌置若罔闻。
庆白枫面色顿时一寒。
那些人顿时同情地看向叶望歌,居然该反抗修罗刀,这人莫不是疯了?还是说,真的是个聋子?
“这么几天,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魂变四重中期的高手,希望你耐打一点!”
庆白枫冷笑,手中大刀一转,直冲叶望歌而去。
雪亮的光芒,闪烁着触目惊心的强横气息。
然而,庆白枫还没来得及到叶望歌面前,一道剑光穿破长空,自他的后背刺入,穿过他的胸膛,在地上击出一个裂缝。
庆白枫眼睛瞪大,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静静站在了远处。
旋即他倒了下去,大刀咣当落地。
叶望歌眼神一定,嘴角冷笑。
敌人,有三个。
那些人骇然看着那一剑杀了庆白枫的人影,见其穿着,眼色纷纷剧变。
这个衣服……是蜀仙城的紫霄剑城!
“滚。”
那人影淡淡道了一句。
那些人闻言简直如蒙大赦,哪敢留在这,拔腿就跑。
很快,街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叶望歌站在中间,后背远处站着一个,前边百米处站着两个。
这个站位,让他不由回想起来三日前,被镇妖将包围时候的场景。
但是,眼下不同的是,包围他的人,比起镇妖将来,可要强横了不是一星半点。
那一股剑气,即使是这么远,都能清晰感知到。
包围叶望歌的三人,剑气外露,四周的建筑上浮现一道道细长的裂纹。
面前百米处,卢千帆冷冷道:“上次大殿上,你给予我的羞辱,不会忘了吧?那一日我没有施展全力,今日……”
“别说笑了。”
叶望歌淡笑道,“那一天,你分明施展了全力。”
卢千帆顿时恼羞!
因为叶望歌,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