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阁的姑娘们千娇百媚,个个都是肤白貌美的妙龄女子。
这城中的男人最爱的一爱这万仙阁的娇弱媚娘,二爱的则是城中最大的戏班子。
整日在城中饮酒作乐的人不在少数,在两地来回游走,好不逍遥自在。
而寒若烟便是这万仙阁的娇娘子,虽是比不得着万仙阁的十三花魁,却也是一副清秀的好面孔。
不过时间久了,难免会年老色衰,在这万仙阁的地位便是渐渐的没落了下去。
早就被男人捧在手心里习惯了,对于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也习惯了,寒若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落?
其实也就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终究是不太爱惜自己的身子,便是早早的迈入色衰。
不过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却是有幸结识了梨园的小生念卿。
也许是那时候念卿随着几位师兄弟第一次迈入了万仙阁,那青涩的模样一下子便是让着寒若烟注意到了。
这念卿生得俊俏,说什么总是咬文嚼字的,颇为有趣。
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是看对了眼,这念卿便是信誓旦旦的想要将这寒若烟带走。
而寒若烟不加怀疑,这么些年她对万仙阁以外的生活早已心生憧憬。
自然而然的便是怀上了这个念卿的孩子,也不待客了,整日便是坐在屋中等着念卿来接自己。
可是左等右等,等到孕肚渐渐的大了,藏不住了,念卿还是没有来。
万仙阁从来不会留下这样混吃的闲人,便是让寒若烟将肚中的孩子拿掉。
可是寒若烟念着与那人的情愫,便是趁着天黑独自捂着孩子独自跑了出来。
可是到那梨园并未瞧见念卿,只听得人说念卿受了班主的赏识,正准备在朝中贵臣前表演。
这一场戏若是唱好了,这念卿定会是这城中的红角儿。
不知这寒若烟是怎么想的,竟是寻了个破庙安安分分的住了下来。
或许她认为等到念卿成为了红角儿,便是会来接自己的吧。
这左等右等,这肚子的孩子便是在四面漏风的破庙中生下了,是个男婴。
念卿果真一跃成为了城中最为抢手的红角儿,谁见了也得叫上那么一声卿爷。
可是寒若烟却是再也没能正面瞧过这位红角儿,终究是知道那人薄凉,早就将自己遗忘在脑后了。
寒若烟便是回到了这万仙阁,妈妈瞧着寒若烟虽说容貌不似之前伊丽,但总归是看得过去的。
又许是念着这数年来的情分,便也是叫着寒若烟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在万仙阁住了下来。
这婴儿生得和那红角儿念卿一般模子,让人瞧了便是心生欢喜。
寒若烟却是日日瞧着这张脸厌烦得厉害,连姓氏都是不愿意给的。
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手边开得正艳的荼蘼,便是唤作荼蘼了。
荼蘼在万仙阁很快便是长到了七岁,日日瞧着自己母亲在不同的男人身下承欢,心中满是厌恶。
他厌恶的是那些恶心的男人,说着恶心的话,做着恶心的事。
这寒若烟虽说是不喜欢荼蘼的脸,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临终前还是松了口。
那位红角儿还是红角儿,但是寒若烟已经不是以往风光无限的寒若烟了。
她病倒在自己冰凉的榻上,气若游丝,没有了价值,也就没有人去管了。
寒若烟瞧着年纪尚小的孩子,总归是讲出了自己过往的那段风流史。
也叫荼蘼明白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一个薄情的戏子,只是他不恨。
他在万仙阁早就是学会了察言观色的了,见过了许多的虚伪和荒芜,一切似乎都是不那么的重要了。
但是他还是想要去见见这位父亲。
他想知道娘亲一直放在心里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瞒着寒若烟,荼蘼还是见到了所谓的红角儿,念卿。
当荼蘼说出自己的身世,念卿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沉默不语,盯着荼蘼看了许久。
而荼蘼也看了他许久。
当见到念卿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里衣,脖颈之间满是红印,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后,斜斜的躺在了软榻之上。
这样的样子荼蘼见过很多,他心中自然是了然的。
那日父子相见,念卿将荼蘼抱在自己的怀里。
可是荼蘼只闻见了念卿身上那一股子的脂粉味道,着实是让自己难受。
念卿念叨了很多,说他对不起寒若烟,也对不起这荼蘼。
在他断断续续的话中,荼蘼终归是听明白了的。
那时候与寒若烟私定终生本就是一个笑话,一个不出名的戏子,能有多少银子带走万仙阁的姑娘?
可是念卿却是看见了希望,他们班主那天夜里便是见了他。
也是如同那日一般,抱着他说了很多,大多都是劝服的话。
那位班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似是有那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这念卿日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着,竟是越发貌美,难免是动了心思。
他允诺,若是这念卿愿意,自己便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捧他做这红角儿。
他答应了,那人也做到了。
可是念卿哪还有脸面去见寒若烟,虽说是心生愧疚,却是在欲望中逐渐的迷失了自己。
在荼蘼来寻他的前几日,梨园来了一个新弟子。
长得比自己娇弱,声音比自己柔美,连讨人欢喜的法子也是比自己的多的。
虽说是红角儿,但是活不活得下去不还是这位班主一句话的事儿吗?
念卿从这几日班主对自己的态度来瞧便是明白了些什么的,他昨夜才瞧见那新来的摸进了班主的院子。
再说到后面,他开始伸手抚摸着荼蘼的脸庞。
这张小脸是如此的俊美,年纪虽小,但是早已可以看出以后的非同凡小。
在会的美男子,哪能抵得过孩童来得滋润?
念卿轻轻伸出手指在荼蘼的小嘴上来回抚摸着,满脸都是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笑意,那眼中的东西荼蘼都瞧得清楚,就和那些出入娘亲房间的男人一样。
恶心……
荼蘼想要离开,却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才见一面的父亲毫不客气的扔进了那位班主的房中。
那是荼蘼第一次瞧见那样恶心的男人,衣衫不整的瞧着,那样的眼神好恶心……
可是那也是荼蘼最后一次瞧见那样恶心的男人,在男人想要撕扯掉荼蘼身上单薄的衣物的时候,他死在了他的匕首之下。
荼蘼看着还在往外冒着血的脑袋,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听这样一个恶心的人的话?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这样的男人会活在世上?
为什么这样的恶心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瞧着自己满手的血污,又瞧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竟是轻轻地笑了。
那半夜,他用偷来的刀子一刀刀的扎在班主的身上,等到那具冰凉的尸体不会再流出血了为止。
荼蘼或许是有些麻木了,他寻来了火油,一个人浇满了整个梨园。
他亲自为所有人的房间上了锁,包括自己的父亲,那个正沉睡在美梦中心安理得的父亲。
只需要一把火,整个梨园便是浴在火光中,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烤肉的香味,荼蘼觉得那是自己看过最美的画卷。
浑身是血的荼蘼迈着月色回到了自己母亲的屋子,弥留之际的寒若烟瞧见荼蘼的样子吓了一跳。
而荼蘼只是淡淡的坐在床头,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是如何杀死那班主的。
他说当匕首刺入那个人命根的时候,那人很生气,踹了自己一脚。
踹在了胸口,很痛,他说自己并没有叫出声,下一刀便是刺入那个人的喉咙。
那个人再也不能欺负自己的父亲,可是看着他张着的嘴觉得诡异。
自己便是拔出插进去的匕首,荼蘼还说拔出来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是平日里处理鸡鸭鱼肉一般。
他这才知道原来人和畜生杀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只需要是插进去,再拔出来。
然后就可以看见一片的殷红,一片的温热……
受到惊吓的寒若烟满脸都是恐惧,很难想象一个几岁的孩子竟是能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
寒若烟噙着泪狠狠的给了荼蘼一巴掌,这不是她第一次打荼蘼,却是最重的一次。
荼蘼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嘴角是不是流出了鲜血,甚至是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他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的口中带着一股子腥甜的味道。
人血……原来是甜的。
荼蘼站起身子,淡淡的看在躺在自己面前的寒若烟,语气如同那双死去的眸子一样。
“不要怕,死了就好了,我们会重生的,那个世间没有痛苦……”
他没有用杀死班主的匕首,他在来之前特地的去寻了一把新的。
他将匕首放在寒若烟的颈前,只是轻轻地划了一下,寒若烟便是没有了生息。
也不知道寒若烟是真的想死,还是因为病魔早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竟是死在了一个孩童的手中,这般的草率。
荼蘼将寒若烟的脑袋抱在自己的怀里,静静地看着鲜血染红了被褥,看着寒若烟的白衫渐渐变成了红色。
他轻轻摸着寒若烟渐渐冰凉的尸体,淡淡的笑着。
自己将会带走所有的痛苦,罪恶,带走所有的不堪与恶心……
万仙阁死了一个染病的姑娘不足为奇,也没有人在意,万仙阁处处都是新鲜的乐子。
寒若烟的尸首只不过是找了一张破席子便是裹着扔了,许是在荒野中腐烂,许是被野兽撕扯后吞咽下肚。
城中人们最在意的还是走了水的梨园,一夜之间,将近百年的基业便是这般毁于火海。
将近一千多人竟是无一幸免,都死在了那场火海里。
荼蘼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那么顺利的烧死这一千多人,只是个意外。
正是正好遇见有人在他们的酒水中下了药,而荼蘼只是比那些人早了一步。
年幼的荼蘼却是因为这件事被那群人看中,他便是随着他们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在满是杀戮与血腥的营寨里,几百个孩童,荼蘼是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
他无疑成为了那个营寨老大最为器重的人,于是他拥有了一个盛大的入会仪式。
在大会的这一天,荼蘼给了自己一个最大的礼物。
他如同那日杀了自己的母亲一样,将栽培自己的老大送上了黄泉。
十几岁的孩子硬是在杀人不眨眼的帮会中杀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却是因为世人的几句话,他堕入黑暗。
或许,他本身就是这世间的万千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