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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桂花酒(1 / 1)

回家之后,安之面对的又是楚知意的那张冷脸。

“又跑去哪儿了?”

楚知意从楼上下来,站在第二个台阶,环着手臂居高留下地看着安之。

质问间,她的视线在安之额头上多停留了两秒,下意识皱了眉头,“你额头怎么了?”

楚知意和她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这两个问题的顺序是潜意识,也恰恰表示出了她更在意的是什么。

安之觉得讽刺又悲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她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绪,低声回答:“没怎么。”

“我累了,先回房间了。”

说完,安之不再理会楚知意,抬脚越过她,上了楼。

她本以为楚知意会叫住她,可楚知意没有。

身后什么声音也没有。

安之秀眉微蹙,心中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她也并没有多想,三步做两步往楼上走去。

……

看着那抹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楚知意敛下眉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明知安之是偷跑出去了,甚至很可能是跑去了瑾瑜公馆,但是安之死不承认,就连体重也没什么变化,她也无可奈何。

因为没有证据,没有把柄,安之就连手机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心随舞动》播出之后,安之如她所愿,一炮而红,知名度大涨。

作为一个非常成功的优秀母亲,她的采访也一个一个接踵而至,根本没时间一直守在安之身边。

自从安之使计进了古典舞组之后,很多东西,就开始跟她想的背道而驰。

楚知意总有一种安之快要脱离她的掌控的感觉,却无计可施,甚至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让安之去参加节目。

金雁子芭蕾舞比赛就在《心随舞动》结束之后,安之再这样分心下去,这次的冠军又会打水漂。

她已经陪跑了七年,也拿了七年的亚军。

这次利用节目,芭蕾公主的名气在国内已经彻底打响了,若再陪跑第八次,无论是她还是安之,都会成为最大的笑柄。

果然,纵容不得。

越想下去,心中越是烦闷,楚知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抬眼,眼神带上了几分坚定。

她一步一步往外走,高跟鞋在瓷砖上倒映出尖尖的鞋跟,“咚咚咚”的声音在大厅回荡。

……

晚上十二点,安之关了灯,躺上床闭上了眼睛。

室内安安静静。

过了一会儿,薄毯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轻笑,安之翻了个身,抿起嘴角又笑了一声。

累了一天,身心疲惫,她却突然失眠,有点睡不着。

这次在瑾瑜公馆待得比上次还晚,离开的时候,她还不情不愿,依依不舍。

她甚至,舍不得老是对她装凶的大金毛呵呵。

如果可以,她想留下,但是她知道不行,知道这于理不和,时先生不会同意。

很奇怪,按理来说,她和时先生并不熟,才第二次见面,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更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自己。

她不应该对他这么放心。

可她就是很放心,还很喜欢呆在他身边的感觉,觉得轻松自在。

安之想,大概是因为他愿意无条件的帮自己,愿意做好吃的给自己吃,长得还很好看。

……

“啪”

外面传来一声很细小的关灯的声音,安之探出头,抱着毛毯屏息仔细听了十分钟左右。

确定房间外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之后,她从床上偷偷爬了起来,掂着脚尖走进了衣帽间。

拉开最里面的一个抽屉,拨开盖在上面的旧舞鞋,露出了被压在最低下带锁的箱子。

用钥匙打开她最珍贵的秘密,揭开,一整排日记本整整齐齐。

她把最上面的一本拿了出来,而后转身靠着柜子坐下,掏出笔,低头开始写字:

--

今天又让楚知意生气了,但是我很开心。

因为我最近遇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的手很厉害,好像无论什么食物,只要到了他的手上,就会变得非常好吃。

总觉得,他像是爷爷口中的你。

我亲爱的小王子哥哥,他答应下次给我做佛跳墙,我很期待,所以请你务必保佑我下次能逃跑成功。

……

写完后,她往前翻了翻,然后合上日记本重新放进箱子里,抽出最下面的玉坠子看了看,突然叹了口气。

幼时天真不懂事,她很相信爷爷的话,相信玉坠里面住着一个会骑着白马来拯救她的小王子。

长大后,懂得多了,她才明白,爷爷是骗她的。

王子只有童话里才会有,而童话,都是骗小孩子玩的。

但是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找她的小王子述说。

抱膝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后,安之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全部收好归位,然后起身往外走。

关灯的一刹那,墙角的空花瓶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闪了一下,而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安之却没有发现。

……

瑾瑜公馆,六楼主卧。

时怀瑾的作息很规律,夜间几乎不曾呆在外面。

一般来说,他会在十点之前一定会处理好所有事情,上床睡觉。

可今天,因为突发事故,他回房间的时间晚了一点。

卧室的装修很简单,色彩也相对单调,大片的白墙中嵌着高级感的深灰,大床铺着银灰色的床单,低调又有格调。

天花板的灯光大亮,时怀瑾披着深蓝色的睡袍靠在床头,举着平板看资料,却总是走神。

反反复复几次,时怀瑾眉头一皱,干脆关了平板随后扔在一边,而后捞过床头的木盒。

高级楠木的方形木盒,右下角刻着一个小小的“瑜”字,字上刷了金漆,带着金属感的颜色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下闪闪发光。

瑜。

瑜安之。

启唇无声地念了下这个名字,时怀瑾打开了盒子,修长的手指拎起玉坠在眼前晃了晃,拨了两下。

月牙形的玉坠子系着红色的同心结,衬得色泽越发温润。

时怀瑾没直观地看过月亮,他想,月亮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就像他在没有和安之近距离接触之前,也觉得安之,就应该是舞台上那个样子。

“听说这里的佛跳墙很好吃,我能预订吗?”

她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怀瑾叹了口气,又重新将玉坠放进盒子收好,关灯躺下,闭上了眼睛。

退婚的事情越来越麻烦了,明知道不能再拖,但他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甚至,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丝动摇,虽然他很不想承认。

……

太阳钻出云层,调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中挤了进来,泄在卧室浅灰色的木地板上,留下一条条亮色的花纹。

时怀瑾睡眠朦胧,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触在脸上,麻麻痒痒。

如昨晚在车上那般,安之压在自己上方,长长的黑发柔顺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扫在自己脸上,微痒,又香。

他被迫和她靠得极近,呼吸近在咫尺,相互交缠,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香,甜味分子跳动着,细细密密。

游移的目光不小心撞上,她红了脸,又怯怯的移开,长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如透明的蝶翼。

喉结滚动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时怀瑾一下子睁开了眼,哪有什么春色,入目一片亚黄。

是呵呵毛绒绒的大尾巴,呵呵正趴在床边看着他,嘴里留着哈喇子。

“嘣”,气泡破了,脑子里那点旖旎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时怀瑾拍了下额头,拎着呵呵的尾巴扔开,趁着床垫坐了起来。

床边的手机像是算准了一般,适时响起。

周末放假,时老爷子早早就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叫上时穆一起回老宅。

想着有段时间没有去看老爷子了,时怀瑾也没拒绝。

安排好公司的事后,他拿上去年酿好的桂花酒,还有前段时间去茶庄讨来的福鼎白茶,顺道去c大拎起大白天还在睡觉,就等着晚上和同学去酒吧浪的时穆一起回了老宅。

午饭后,时穆被时修揪着耳朵去训话了,时怀瑾扶着时老爷子去了茶室。

老宅远离市中心,背靠连绵山川,有了些年头,老爷子决定搬回来住的时候时穆让人在原有的园林基础上翻新过,保留了旧时格局,增加了现代因素。

唯独茶室,一动未动。

茶室虽名为茶室,但并不是一室,而是一座独栋的楼阁,年龄比时怀瑾还要大个几十岁。

一共三层,一层是储茶间,外面劈了快小院子,专门晒茶,二楼是书画间,挂满了老爷子喜欢的各种名贵书画和经文,诗意带禅。

三楼才是茶厅,楼里全是茶具,露天阳台摆了低矮的大木几,铺着茶席,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整套色泽极佳的紫砂茶具和黑白棋子。

时老爷子视茶如命,也极爱这黑白两道,每次时怀瑾过来来,他都要拉着时怀瑾下过瘾才肯罢休。

正午时分,日头高悬,热度被半垂的竹席隔在楼外,微型景观置于茶厅墙角,水声潺潺。

玻璃壶置于电陶炉之上,水微沸着,小气泡咕噜咕噜,热气徐徐上升。

时怀瑾和老爷子一人一边,对坐在竹席上。

棋盘上黑白棋子落了半边,一直安静下棋的时老爷子抬眸看了沉静了孙子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轻咳了一声,突然出声:

“阿瑾啊,爷爷快九十了,你今年也二十八了吧。”

闻言,时怀瑾心头一跳,正要落子的手顿了一下,手腕一转,黑棋缓缓落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

“叩”

一子改变局势,这场博弈进入大杀局,本来慢慢悠悠的棋风突然变得凌厉。

“是。”

棋局的拉锯线长,终于进入白热化,可时怀瑾知道,他和老爷子的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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