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城跑得比陆傅笙快得多,莺莺只觉得像坐着一趟青皮火车,咻一下便到了将军府上,丫鬟仆人迎上来,疾速走动的穆南城像风一样穿梭过重重院门,进了屋里,将她轻轻放倒在床榻上。
“莺莺。”他在她耳边唤了不知道多少声。但她头晕脑胀,并不想醒来,任由医生为自己把脉观察,还有听穆南城在门外
对着随从咆哮大吼“什么人!什么人!老子要把他千刀万剐!”字字渗透炸药味。
每次穆南城出门,大夫人眉间便有解不开的忧愁,她说“将军的命都是悬在腰间的,腰间的枪握不稳,命也就没了。”
以前听总觉得大夫人多心,如今自己却感同身受,即使他位高权重,坐拥一座城,杀人如麻,也难防暗箭刺杀。三天两头的暗杀,谁看着都胆战心惊。
医生只说了好好休息,开贴药便走了,穆南城不再闹腾,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来探望的人都是站一会就走了,估计都被穆南城寡言不欢的样子“赶走”了。
“将军,陆先生还在大厅等着。”
“叫他回去。”
正眯着眼有些困意的穆莺莺听见了,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
“别装了,醒来吧。”穆南城的声音有些疲惫。
穆莺莺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也在看着她,一双深邃似深渊的鹰眸,仿佛仿佛在看一场好戏,这让莺莺感到很挫败。
“这是你第二次遭刺杀了。”莺莺说,声音比她自己想的要虚弱无力。
“我习惯了。”穆南城轻笑,倒像是在嘲讽自己,云淡风轻,好像走在刀刃上的不是自己一样,“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捡的。倒是你,今晚如果你有个闪失,我绝不能原谅自己。”他的眼神忽闪一下,是记忆刺痛了他。
“我答应你哥哥,一定护你今生周。”
今生周。莺莺在一霎那红了眼眶,哥哥和穆南城呆在一起,凭着一身功夫,他本来可以逃生,但或许是救不走妻儿父母,才被绝望掩埋在火海。
想到如今自己形单影只,她便觉得自己连一片灵魂也飘零。
“休息吧。”他起身,说完转身便走了,门咔嗒地阖上。
莺莺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往床外望去,是一张案台,案台后是一把架在墙上的军剑。房间里清冷肃穆,仿佛所有的温度都只在卧榻上温暖的被窝里。
莺莺侧过身,偷偷闻了一下枕头,清新冷冽的味道。她想起很多年前,她趴在穆南城背上,环着他的脖子,鼻尖嗅到的就是这个味道,冷冽得像刮过竹林里的一阵清风。
难道这就是穆南城不让任何人踏入的寝室吗?大夫人说起那间房,眼神里也有茫然又好奇的光芒。
她伸手摸向枕下,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也曾从年少的穆南城枕下摸出一把小剑,穆南城神秘兮兮地对她说,这是他护身用的,他睡觉很没有安感。
穆南城出了寝室,便出府径直去了军机处,重点的犯人都被押送到这里,用刑拷问,十个进来也不见得有一个能活着出来见到阳光,是犯人眼中的人间炼狱,穆南城眼中的生命线。
今晚行刺的人中了穆南城开的一枪,打中了后腰,还能翻墙逃脱,但还是在一处草垛里被巡逻队逮了个正着,那时候的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后腰流出的血将草垛染得发暗。
穆南城怕他死得太轻松,早就吩咐了医生过去抢救他,犯人中的弹伤及腰肾,处理好伤口后仍痛苦地低嚎着,阴湿灰暗的地牢在一声声低嚎中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皮靴踩在阴湿的石板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穆南城走得气势汹汹,牢里等候的狱警远远听见声响,也有些头皮发麻。
铁门推开,穆南城目不斜视地看着椅子上瘫坐的犯人,举起右手,身后门边的狱警连忙呈上刑鞭。
椅子上的犯人闻声抬头,口中和腹腔中皆发出卡痰般的声音,像垂死的野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