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秋风一脸嫌弃,“大人,这一串红豆连一文钱都不值,您的玉佩可是千金难求的战国古玉啊!”
言若白没有应他,只是再三摩挲那手串,眉眼带笑,战国古玉又如何?这可是清欢今早送给自己的,她亲手做的手链。
他一时失神,轻声低吟道:“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秋风愈发愕然,这还是他家大人么?
身旁有一列锦衣卫经过,秋风立刻轻咳提醒,“咳咳,大人,现下可是回府去么?”
言若白回过神来,淡淡道:“去昭狱。”
昭狱大牢。
“卑职参加言大人。”
言若白刚在门前下马,一列守门的锦衣卫便齐齐赶上前,居右两拜行礼。
言若白微微颔首,径直入了深处内牢。
袁夫人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裹着一条薄被子,缩在墙角。
言若白问道:“近日情况如何?”
一下属立刻上前恭敬回禀:“回大人,已经请了两次郎中,但这女犯病情总是反复,一直都在垂死边缘,看来是问不了话的。”
言若白点点头,眉头微皱,秋风立刻会意,高声问道:“可还有其他外人与她接触过?”
那下属忙跪答:“昨日承恩伯曾来过,但在门前就被拦下了,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言若白面色微变,承恩伯…看来除了利用袁夫人引蛇出洞,还得防着有人暗害于她。
言若白侧过身,隔着铁栅栏向里冷冷扫了一眼,未再出言,转身便离去了。
陈府。
此前言若白一路背着清欢回城,直到进了绛雪轩,见到郎中来了开了方子,才放心离去。
陈母听下人说了此事,刻意等到言若白离去之后,才扶了丫鬟赶来清欢的小院,远远的便急声问道:
“我的欢儿,你昨日都去哪了?可把娘担心坏了。”
清欢左脚踝伤的不轻,正卧在床上养伤,手上不停抚摸着言若白送她的战国古玉,忽见娘一脸焦急的进了院,便低头乖乖认错:
“娘,是女儿不好,昨日一时兴起偷了马出去,谁知那马出了城就撒欢儿,我崴了脚走不得路,南郊树林里又见不到人,才迟迟没有回府。”
陈母进了里屋卧房,坐到清欢的床畔,掀起被子一角看去,果见女儿的脚踝肿的老高,心一酸,流下泪来。
清欢忙叫芸香拿来帕子给母亲擦泪,低声哄道:“娘~女儿一向身体好,些许小伤,敷了药,喝几天排骨汤就好啦~”
陈母只顿了一瞬,忙又问:“你昨夜在那南郊树林里,可有寻些东西填饱肚子?现在饿不饿?昨夜下了一晚的雨,夜里寒凉,你可有着凉?”
清欢本以为娘会责怪她不该同言若白过从亲密,或者责怪她一夜未归,且与男子相处,坏了声名。没想到,那些俗事母亲全不在乎,心心念念的唯有她平安而已。
她也鼻子一酸,扑到母亲怀里,百般撒娇撒痴,像个稚童幼儿。
母女两个正腻着,忽听得院中一声揶揄:“瞧瞧你们母女俩,像什么样子!”
清欢从母亲怀里爬出来,顺着半掩着的窗子向外看去,原来是父亲回来了。
陈石怀里抱了只金丝檀木青梅雕花匣子,约莫横竖各一寸有余,匣上描金镶玉,好不金贵。
陈石进了门,抱着那匣子坐到清欢身旁,先关心了几句伤势,又问道:“可曾用过饭了?昨夜一夜未归,想你这丫头是饿着肚子的。叫芸香去向厨房说一声,多做几个清淡的小菜来,饿久了吃不得油腻。再熬完浓浓的姜汤,昨夜大雨必是受了寒,祛祛寒气。”
清欢刚止住泪,陈父这一番关心,又止不住带了哭腔:“爹…娘…”
陈父胡子一歪,“行啦,挺大的姑娘了,这么多下人看着呢,你也不嫌丢人。”
清欢一把抱住爹爹的手臂,撒娇道:“女儿才不管呢,在爹娘面前,女儿永远都要这样,一辈子都长不大才好。”
陈石微微笑了笑,从入狱以后,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舒心开怀。
陈石向身后扫了一眼,淡淡道:“芸香芝香,带着下人都出去。”
芸香芝香两两一望,立刻会意,带了满院的丫鬟出去。
再三确认院中无人后,陈石方缓缓将那匣子放到清欢床畔,从怀中取出钥匙,轻轻一转,开了匣子。
陈石从匣中拿出一沓田契,“北郊王家庄西北,水田一百亩。北郊李家庄果林三百亩,江南马场牧地三百亩,扬州北苑水田五百亩。”
又拿出一沓地契,“安化街茶坊一间,安化街酒楼一座,西山武馆一所,西城闹市当铺一间,布庄三间,首饰铺一间。”
又拿出一沓银契,“安平票号: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两万两。”
清欢越听越吃惊:“爹,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些是家里的产业?”
陈父随口道:“家里产业那么多,是爹不曾全数同你说而已。”
清欢疑惑着点点头,又道:“爹突然将这些拿给我,是要…”
陈母伸手捋了捋清欢额间的碎发,满脸慈爱,道:“傻丫头,这是爹娘给你的嫁妆呀。”
清欢一惊:“啊…这…嫁妆…”
陈石眉毛一皱,“莫非你还是不想嫁?”
清欢忙摆手:“不是不是,女儿是觉得,这嫁妆未免太多了点…”
陈父正要开口,清欢突然脸一转,问道:“爹,日前修缮鸡鸣寺的时候,府里不是已经没有现银了么?”
陈石大概没想到女儿思维如此敏捷,便支吾道:“这…这…这多半都是你娘的嫁妆,我自然是不能动的。”
清欢又看向娘,“娘,此前给父亲筹保银,我将家里马场的小马都低价卖了,您那时为何不拿些出来?”
陈母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一片寂静。
陈石突然站起身,怒道:“这银子是我与你娘早就商定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动,只能用作你的嫁妆。你莫要再问,拿着便是!”
清欢垂下头,若有所思,淡淡道:“爹说的是,女儿方才说话僭越了。”
陈石见女儿如此,立马消了气,正巧芸香在院外敲门:“老爷夫人,姜汤熬好了。”
清欢仔细收了地契等,方才向外唤道:“进来罢。”
芸香推开院门,独自端着姜汤进了清欢的卧房,将碗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清欢看着芸香的背影,突然心一动,问道:“爹、娘,言若白的母亲已故去多年,言府又没有别的女眷,庶务一直由管家暂代。女儿是想着,若是我嫁过去了,只怕早晚也是要掌家的,所以想从家中多选几个丫鬟小厮带过去帮忙。”
陈母面露难色,陈父也面带忧虑,清欢不解:“爹、娘,这有何不妥么?”
陈石捋了捋胡子,婉言拒绝道:“言府家大业大,不缺这几个使唤的丫鬟。再者你嫁过去了就是内眷,平日不便抛头露面的,芸香枝香和武译你也不必带了,你自己嫁去便可。”
此言一出,弄得清欢愈发糊涂了,“爹,我们陈府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怎么连下人都不许我带?”
陈父猛拍一下桌子,斥道:“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绝对不可!从前就是家中这些下人纵着你,一个个帮你圆谎打掩护,才弄得你性子像今天这样野!你若是带着这些人嫁过去,还不把言府闹翻天了不成!你当言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国公之府!”
清欢嘴一撅,“爹爹小心眼,女儿嫁人连丫鬟小厮都不让带!”
陈母见父女两个又争吵起来,忙居中调和:“行了你们父女两个,还有几日嫁出去,就不能这样见面了,这些许小事也值得闹?欢儿你乖,你先嫁过去,若是你日后在夫家乖巧顺从,娘自会劝你爹遣他们过去。”
清欢点点头,悄声道:“爹爹,女儿错了,以后不闹便是。”
陈石平了怒气,复坐到塌旁,陈母回过身,亲手端着那姜汤来喂女儿。清欢倒也不害臊,就仗着爹娘疼爱,各种撒娇耍赖,一家人好不幸福。
院外跟着陈石来的武译听了这话,默默转身,神色黯然。
芸香见他如此,便上前问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小姐嫁人,老爷竟连你我都不许陪嫁。”
枝香在一旁打趣道:“什么陪嫁,姐姐莫不是今早见了咱们姑爷俊俏,便想着陪小姐嫁过去做了姨娘罢?”
芸香瞬间脸羞的绯红,道:“你这死丫头,我只是说错话罢了,我伺候小姐多年,岂会有此心?只是想不清楚,老爷为何不许我们跟着去言府。”
枝香心大,随口答道:“可能言府规矩多,高门大户的,老爷怕我们丢了小姐的人罢。”
芸香有些惆怅,又看向武译,试探问道:“不若,我们一起去和小姐求求情?”
武译脸色有些不好,他低着头,黯然道:“小姐已经应了老爷,再去求情岂不是让小姐为难?”
芸香不解:“可你也自小跟着小姐,难道不想一辈子跟着小姐么?”
武译面色一滞,淡淡道:“只要小姐平安喜乐,我别无所求。”
芸香枝香看着武译这一脸伤神的样子,哑了哑嗓子,终是不敢再开口。
国公言府。
言若白坐在正堂之上,面色极冷,堂下跪了一屋子的丫鬟小厮。
管家站在一旁,第一次见自家小公爷生这么大的气,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秋风看着堂下一个个吓得手脚发抖的下人,有些不忍,便轻声劝道:“大人,不,少爷,您消消气…让他们起来罢。”
言若白将案上一沓清单向地上一拂,语气冰冷,面带怒气:“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般羞辱未来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