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1 / 1)

白苏也不在意,只乐哈哈搔搔头道:“这菜味道真不错,庆嫂要不要试试?”

厨娘庆嫂冷笑道:“我可无福消受。”

“怎么会,庆嫂福气可是顶好,最近巧姐姐不又给你添了个孙子嘛,山庄里谁不知道。”白苏不恼,依旧笑着。开玩笑,惹怒了这位大婶,以后她的饭菜怎么办。

这件事的确说到厨娘的心坎里去了,媳妇给家里添男丁是近来最让她开心的事,逢人就说。如今白苏主动提起,她的心情不由得好起来,连带看白苏也顺眼了许多,思量着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实在无趣,便笑道:“小苏儿嘴倒是甜,看来这夫人公子吃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行了,趁热赶紧吃吧,吃完收了盘子就成。”

“好,记着呢。”白苏笑道。

听着厨娘庆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苏微微垂下了眼,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今日的菜色。连城璧这小子不错,知道她爱吃甜的,绿佛甜饼几乎原封不动地留了下了,唔,还有她的大爱西瓜鸡。

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子孙婆媳,纵使是武侠的世界,与小人物们也无甚关系呢。该是如何过日子,他们便如此过下去,那些武林秘辛﹑腥风血雨﹑爱恨情仇,似乎离他们都很遥远。

若真说与江湖有什么干系,大概就是这山庄的仆人中,不乏藏龙卧虎之辈吧。

午饭过后,山庄人烟稀少,四处都很安静,只偶尔听见鸟叫虫鸣。

等白苏将盘子送走后回来,,连城璧就要进入午睡时间了。

但今日,白苏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今日初几了?”白苏从屏风外探出头来,问已经准备小睡的连城璧。

本来连城璧是绝不会在旁人面前更衣的,但当这个旁人每日必会见到﹑此人还常常出现不分时机并且根本无视你衣衫是否整齐的时候,天大的介意也只能变成不介意。

于是连城璧算了算:“初三。”

白苏脑中灵光一现:“后天是端午?”最近门前都悬着艾草,庄里的小孩子都领了香囊,她也领到一个,原来是端午节要到了啊。

那么那么,会有最原汁原味的赛龙舟啰。

白苏顿时激动起来:“公子,会去看龙舟赛的吧!”

连城璧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了,闻言,他坐起来仔细想了想,道:“后天先生请假回家过端午,我同母亲提一提,下午应当可以去太湖看的。”

“耶!”白苏激动地握爪,“连城璧你是好人!”

“那好人现在可以睡觉了吧。”打了个哈欠,连城壁带着困意道。

“睡吧睡吧,公子午安。”白苏几乎是蹦蹦跳跳地离开的。

姑苏,后世的苏州,端午节的起源传说与其他地区不同,不像荆楚等地是为了纪念屈原,吴越一带的端午纪念的是春秋时期吴国名臣伍子胥。伍子胥原是楚国人,到吴国后受吴王阖闾信任,使吴国很快强盛了起来。后来和他同吴王夫差的关系出现裂痕,被夫差赐死。传说伍子胥死后还被夫差叫人用皮袋装着投入江中,死后不留尸首,正是最恶毒的做法。伍子胥死后,吴国便逐渐式微。

或许正因为这个人的到来和离去都如此重要,纪念伍子胥的端午节成为吴地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其民俗活动做到与气候条件、日常生产生活习惯、经济文化特征相适应,换言之,就是方便人们更热烈地庆祝节日。常见的活动,有包粽子、赛龙舟,挂菖蒲、戴香囊、挂钟馗像驱鬼等。

“端午簪榴花,艾叶以避邪。”

当白苏同连城璧一样,额头上被大人们用雄黄粉调的酒写上一个颇有气势的“王”字,左臂被迫系上五色丝线做的“长寿线”之时,端午节就真的来了。

山庄里用陈艾、苍术、白芷、菖蒲等中药混合着在庭院烟熏,每一个角落都被下人喷洒上雄黄酒,庄里各处还贴上了红纸剪成的葫芦、蛇虫、蝎子、蜈蚣、蟾蜍、壁虎等五毒的图案。

苏南一带此时正值梅雨季节,端午前后,天气逐渐转热,“百虫出,邪气盛”。加之下雨使得空气潮湿,适于各种细菌和病原菌生长繁殖,传染病也极易流行,因此挑在端午时节使用这些杀菌灭虫的中草药来“做卫生”,是再好也不过了。白苏不由感慨,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连夫人向来不喜欢热闹,吃过午饭,亲自给连城璧画上“王”字,戴上小香囊,系上五色线之后,便回房去了。二总管连文驾车带着连城璧,一路直奔太湖边最好的风雩楼,那里有预订好的雅间。

白苏坐在正襟危坐的连文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时代的端午风情,满目惊奇。

这是她来到这部小说后的首次出门,第一次见识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错落有致地坐落着无数的天然木质结构建筑,古意十足,各色店铺的旌旗摇曳,来来往往的人们皆宽袍长发,兜售黄鱼的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艾叶香,让她在一番时空错乱的不适之后,有了“她也属于这个时代“的真实感,这里是比小说的描述要远远更加庞大而全面﹑精细的世界,一个完整的时空。

黑漆金线的马车坚实厚重,无声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在路上行人的纷纷侧目下,白苏小心地跳下马车,回身微微弯腰,轻击了两下车门,恭敬地朝车内小声道:“公子,可以下车了。”

听见白苏的声音,车内的连城璧合上手中的书,会心一笑,应道:“恩。”这个阿苏,在人前总是很会装成一个好仆人。

风雩楼坐落在太湖边,由于奠基的时候有意加高了一层,所以整栋楼的地势都比旁家要高,即使坐在一楼,太湖风景也可一览无余。而今日端午,风雩楼客人自是极多,从江湖侠客到文人雅士,只要有些银子的都进了这楼,大概都是冲着上好的地理位置,方便看热闹,可怜店小二是脚不沾地。

连城壁一行人从马车停在门前起,就被楼内楼外无数的人行了注目礼,无垢山庄的人何等修养,见惯了这种场面,一路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上,直接进入三楼的雅间。

推开雅间的门,环顾四周一番,连城璧转身朝连文温和道:“文叔,阿苏在这里伺候我就行了,你去忙山庄的事吧。”

连文肃然,弯腰抱拳:“是。庄里的人就在雅间外守着,公子有事叫他们便是。”

“知道了。”

目送连文步行离开风雩楼,又借着叫茶点的功夫细心观察了一下庄子里侍从的站位,坐在连文身边一路过来——连大气也不敢出的白苏一屁股坐在雅间上好的红木凳上,终于长舒一口气,趴在桌上,压低嗓子凑进连城璧轻声道:“镇庄之宝总算是走了。”

看着白苏一副终于送走满天神佛的神情,连城璧忍不住笑了,也小声回道:“文叔几时有了这个称号?”

“自然是我取的,”白苏热得拿过连城璧的扇子直扇风,“他哥连武见人好歹还有个笑脸,他倒是将面瘫进行到底,不苟言笑还满身煞气,镇宅效果估计比钟大爷关二爷都好,不叫他‘镇庄之宝’叫什么?”

连城璧从未有在背后道人长短的习惯,于是默默听着白苏的吐槽,淡淡微笑,兼之贴心地递上点心和茶水。

看着他这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白苏只觉不是知音,无聊地耸耸肩,拢过一盘点心,直接往窗边走去。

外面的锣鼓声已喧嚣震天。推开窗,太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边则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热闹的行人。五颜六色的龙船已然蓄势待发,龙舟做得极气派,四角枋柱,插遍各色彩旗。船两旁有十六个划手划浆,赤着胳膊,系着各色头巾,握着木桨。中舱的吹鼓手正激情澎湃地敲着鼓喊着号子,蒿师手执长钩立于船头,船上甚至还建有一个小亭子,上面站着一位可爱的小男孩,这便是“龙头太子”了。船尾做工考究,雕刻描画成各种戏文图案,不过白苏认得的却仅有“童子拜观音”和“杨妃春睡”。

连城璧不是很喜欢吵闹的地方,但看见白苏聚精会神的样子,便也走到窗前站定,朝外望去。

不知道是哪位达官贵人的一声令下,河边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纷纷把手中的粽子朝湖里扔去,有专人抬过来几大篓子的河蚌﹑泥鳅往湖里倒去,以示放生。

“铿铿铿,”铜锣响亮地连锤三下,早已蓄势待发的七色龙舟同时并进,吆喝的号子此起彼伏,人群里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喝彩和口哨声。

白苏注意到,湖面上除了比赛的龙舟,还有不少画舫,舫里的人将土罐接连抛入湖中,马上就有人跳下水去争夺这些土罐。

“拿到土罐的人会有赏银。”连城璧解释道。

“画舫的观赏位置应该很好啊,”白苏随口问,“为什么我们不也去定一个?”

“这些画舫通常都是几户人家共用一艘,虽然各自有隔间,但比起在酒楼观看,毕竟有诸多不便。”连城璧侧目看她。

诸多不便?什么不便?白苏一愣,心思一转,拍拍脑袋,对哦,画舫上的情景岸边人都看得见,舫内各家说不定也有交集,那时候她只好乖乖做连公子的小跟班,可不能这么自由地看比赛了。思及此,白苏满意地拍拍连城璧的肩膀,赞扬:“不错不错,有远见,够体贴。”

“咳咳,”连城璧有点窘迫,握拳在嘴边假意咳了几声,继续转身看比赛。

锣声,鼓声,号子声,吆喝声,口哨声,鼓掌声,划水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繁华,明媚的阳光下,白苏站在楼上看着外面的纷纷嚷嚷的欢喜场面,嗅着雄黄艾草混合的气味,感受到这个时代里端午节浓浓的节日气氛,意随心动,陈子龙的诗脱口而出:

“吴天五月水悠悠,极目烟云静不收。

拾翠有人卢女艳,弄潮几部阿童游。

珠帘枕簟芙蓉浦,画桨琴筝笮艋舟。

拟向龙楼窥殿脚,可怜江北海西头。”

这首诗,似乎描写的就是吴地的端午呢。

龙舟赛已经接近尾声,获胜的队伍上台准备接受奖赏,白苏对颁奖仪式向来兴趣乏乏,扭头对连城璧道:“我们去看‘档船’吧。”

档船是姑苏端午一绝,白苏以前从来没看过,这次也不过是恰好在端午节前日里听庄子里的仆人议论,便激起了她的兴趣。

“可是,”连城璧愕然,“我不知道在哪啊?”

“问问就好嘛,外面的侍卫肯定知道,”白苏的脸上泛起期待的神情,“档船很精彩的,你一定也很想看吧。”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看……连城璧张了张嘴,看着那双亮得简直发绿的眸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甚至可以想见,如果他说“不去”,阿苏气得发抖地指着他说“你太无趣了!”的场面。

“那么,便去看看吧。”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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