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几十米,韦扶风低语:“不成了,我腿痛,歇一歇,你们走吧。”
“你歇着。”之前说话的追兵回应,其他追兵丢下韦扶风走了。
韦扶风仰头,望着树冠之间的狭小天空,不由得一皱眉,他看见了阴云,知道麻烦了。
阴云遮满天,造成山林更加阴暗,失去辨别方向的指引,若是下雨,初冬的雨,寒冷难熬。
韦扶风咬咬牙,迈步向认为的来路走去,他必须在天亮前摆脱追杀,滞留山林久了,不仅面临毒虫猛兽危机,还得被饿死。
一个时辰后,哗哗哗的冬雨落下,韦扶风无奈的艰难行走,他腿部受伤,走不快,还要防备没有进入冬眠的蛇虫。
“待我回去,定要囚禁了老不死的。”韦扶风心情奇差的愤怒发狠。
江陵府城,日近正午,长顺风尘仆仆,单骑抵达北城门,低调的拿着签押公文进入城中,他匆匆抵达刺史衙门。
门卫一看是府宰大人,没有阻拦的放行。
长顺轻车熟路的抵达二堂,吩咐下人禀告十二老爷,说有紧急大事。
片刻后,韦英一身便袍来到二堂,一看风尘仆仆的长顺,诧异道:“长顺,什么事情?”
长顺走近附耳,低语:“十二老爷,我军大败,扶风侯爷战死。”
“啊?你说什么?”韦英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扭身盯着长顺,眼神惊骇。
长顺神情凝重,又道:“老爷,江陵府留不得,趁着敌军还未来到,请老爷和奴婢一起南下,此时万不可张扬,否则走不得。”
韦英惊骇的下意识点头,只觉得天塌了,一时间六神无主,他深知侄儿韦扶风才是权势核心,韦扶风死了,后果治下大乱。
“老爷,快些收拾细软,我们走。”长顺催促。
韦英嗯嗯点头,不疑长顺的诓骗,转身就要去收拾细软跑路。
不想又被长顺扯住,说道:“老爷,十四老爷在巴州,请老爷书信一封,让十四老爷接手阆州军政。”
韦英愣怔,说道:“十四,他接手不了。”
长顺说道:“老爷,扶风侯死了,镇守阆州的高岩左右为难,只有抢先一步,才能阻止高岩听令渝州,督促高岩回归老大人阵营。”
韦英想一下,道:”好,我途中书信。”
“军国大事,不可耽搁,一旦渝州先一步得悉,老大人将会失去巴中军力,老爷应当建功。”长顺劝说。
韦英心慌慌,急于跑路,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长顺拿着书信离开回去府衙,嘴角含着阴谋得逞的冷笑。
天蒙蒙亮,韦扶风疲倦的靠着树干,浑身湿透,寒意透骨的打颤,他迷路了,找不到来时的路途。
好在,他没有遇上追兵。
只是,困于山中,饥寒交迫,还有箭伤,若是长久走不出去,后果也得死翘翘。
韦扶风咬牙继续走路,眼睛寻找吃食,可惜一路就是不见果树。
韦扶风饥寒交迫,有种头重脚轻的虚弱,他知道不好,若是发烧,真的会死在林中。
走,顽强的走,韦扶风不甘心死在林中,他是一方诸侯,建功立业的王者,荣华富贵,还有很多亲人。
他不能死,他死了,年幼的儿女们,心爱的女人们,一想后果,刺心的痛。
“老不死的,我不会让你得逞。”韦扶风极度怨恨,意志坚强的走着。
一日复一日,韦扶风靠着草根,树皮和山果,顽强的求生。
韦扶风发烧了,迷迷糊糊,好在习武的体魄,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坚强的蹒跚不停。
五日后,天空出现持续晴朗,
有了太阳指引,韦扶风终于寻回路途,他烧的嘴唇发紫,不停的打摆子,扶着山上一棵树望见路途,精神一振又惊怔。
路途上,很多军队在行走,他看了片刻,一颗心沉到底,居然是敌军,他若是走过去,自投罗网,若是不走出去,必然死在山中。
怎么办?韦扶风头脑昏沉的不知如何是好,强挺着思索抉择。
片刻后,韦扶风一咬牙,抛弃长刀迈步下山,他若是身体健康,可以藏匿山中等候敌军离开。
可是,他的身体状况恶劣,拖延下去死亡的概率太大。
“有人!”行进中的军队,有人望见下山中的韦扶风,一声呼喊,随后十几士兵冲向山坡。
韦扶风看见人来,他主动坐下,仰面八叉的躺下,疲惫不堪的再也不愿动弹。
敌军飞快赶到,长枪指向的警惕观看,发现韦扶风没有武器,有人走近观望,喝问,见韦扶风不回应,于是搜查韦扶风身体。
“呀!是个将官。”拿到韦扶风的军牌,敌军士兵叫喊。
韦扶风听着,他留着兵马使军牌,就是为了让敌军重视,不然一个小兵,重病模样,很可能被直接杀掉,军中忌讳重病,怕发生瘟疫。
“抬下去。”兵头吩咐,敌军七手八脚的抓起韦扶风下山。
下了山,韦扶风被放置在路旁,大队敌军继续行进。
半个时辰之后,来了军令,韦扶风被担架抬着,去见敌军上层。
约莫半个时辰,韦扶风听见车轱辘动静,直至抬着他的士兵止步,一辆车也停下来,士兵们放下担架,退去路旁站立。
车夫跳下车辕,打开车门,车里走下一名朱袍大官,同时一名披甲将官也走近,一起俯视韦扶风。
韦扶风睁开眼,看清之后一怔,只觉俯视的人眼熟,他内心禁不住恐慌,害怕被认出了来头,他的想法,假意投降,伺机逃脱。
“楚瑜,好久不见了。”朱袍大官微笑说道。
韦扶风顿时睁大眼睛,来人不认识他是扶风侯,喊他楚瑜,还说好久不见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他的眼睛忽然看见那个将官。
“啊?李,李大人。”韦扶风开口,声音干涩,他记起见过那个将官,主要是他对武人敏感。
“呵呵,难得你还记得。”朱袍大官笑语,明显开心。
“啊,想不到,见到李大人。”韦扶风顺话应付,他记不起这个朱袍大官什么名字,记起了在金州见过。
朱袍大官点头,问道:“你怎么在此地?”
“奉命去往荆门参战,不想遇上一伙山匪,逃入山中迷路。”韦扶风回答。
“嗯?这里有山匪?”朱袍大官质疑道。
韦扶风急忙圆谎:“我也想不到会遇上山匪,或许是以前藩镇的残部,想要夺取我的马匹。”
朱袍大官点头,说道:“你病的不轻,好生修养。”
“谢大人救命,楚瑜铭感于心。”韦扶风诚恳道谢。
朱袍大官一笑,转头吩咐:“李武,好生看护他。”
“诺!”将官恭敬回应,然后吩咐士兵。
韦扶风被士兵抬起,跟随李武,李武找来大夫,大夫看一下,取药熬制。
李武俯视韦扶风,笑语:“你放心吧,大人保你无事。”
“谢大人,谢大哥。”韦扶风道谢。
李武点头,转身离开了。
韦扶风无法安心,扭头低声询问一名士兵:“这位老哥,李武大人什么官职?”
“我们是天平军节度副使的卫军,李武大人是兵马使。”士兵回答。
韦扶风点头,清楚了,根据看过的军情信息,朱袍大官名李振,不是宣武联军的主帅,主帅名朱友恭,宣武军节度使朱温的义子。
韦扶风想起来了,以前遇上过李振,当时李振自诩台州刺史求见祖父,被拒见,想不到投靠了宣武军。
想起祖父,韦扶风咬牙的心头怨恨,想着寻机跑回去,剥夺老不死的一切,还有十二叔,杀之而后快。
军中大夫医术很好,几副药吃过,两日后,韦扶风退烧见好,他能够离开担架行走,休整时,主动求见李振,被士兵带到车前。
李振站在车旁,距离两米,韦扶风单膝跪地,恭敬军礼:“楚瑜谢大人救命之恩。”
想不到,李振居然走来扶起,笑语:“你我有缘,当初的遇合,本军铭感于心。”
“大人言重,当初楚瑜没做什么,比不得大人的救命之恩。”韦扶风恭敬应付。
李振一笑,说道:“你可愿意跟随我,本军需要文武双全,信得过的属下。”
面对直白问话,韦扶风迟疑不语,李振笑语:“你不愿意?”
韦扶风恭敬道:“大人救命之恩,楚瑜理当追随,只是楚瑜的家眷在成都,恐怕遭到不幸。”
李振微笑道:“扶风侯给你的地位,本军也能给你,假死更名,随我去往宣武军,日后让家眷先往长安,再往汴梁团聚。”
韦扶风假意的神情踌躇,数息后一咬牙,矮身单膝跪地,恭敬道:“楚瑜愿意追随大人,唯大人马首是瞻。”
“好好!”李振弯腰扶起韦扶风,笑容满面,右手拍拍韦扶风右肩。
韦扶风作揖恭敬道:“大人,家母隐居武当山道观,请大人允许书信密告,避免家母哀伤过度。”
“哦,你的家眷不是在成都吗?”李振问道。
韦扶风解释:“妻儿在成都,当初举家离开长安,最早落足均州,家母崇信道家,入了山中道观修养,属下武官,调往成都,家母不愿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