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大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
孟长平愣了一下，“不是吧，手术这么快就做完了？”
开门出来的小护士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谁是家属？”
阮霆深连忙迎上去，“我是。”
小护士说道：“因为患者中弹的部位距离心脏比较近，这个位置可能无法做局部麻醉。”
阮霆深问道：“那怎么办？”
“只能先做全身麻醉。而且全麻的麻醉剂量不能太大，否则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这么一来的话，患者手术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可能会感觉到疼痛，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先生您认可我们的手术方案并同意马上进行手术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阮霆深看了白东一眼。
白东想了想，给出建议，“如果真如他们所说，中弹位置距离心脏比较近的话，我建议按照他们的意思立即动手术。”
他平时带着的黑白无常这两个手下，白东的武力值偏低一点，但是处理其他事务的能力和情商要高一些。
再有一件，就是白东自带了一个隐藏属性。
他以前当过特种兵里的军医，精于外科手术，在特定情况下，是可以充当医生的。
只不过，阮霆深平时身边的医生医术更为高明，一时用不上他出手。
梁真受伤的部位，阮霆深心里有数。
估计距离心脏确实不到十厘米，位置很近，手术估计还比较复杂。
阮霆深想了想，“既然不能做局部麻醉，那么直接取弹壳的话，她一定很痛苦。我要求进手术室陪她，也许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护士迟疑了一下，转身进去跟里面的医生商量了一下，大概是征得了医生的同意，才让阮霆深套上一次性无菌手术服，跟着她一起进了手术室里。
梁真的伤在肩背部位，她俯趴在手术台上，上半身的衣服被剪开，露着一片雪白的后背。
而那片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一个鲜红伤口，已经被医生护士简单地清理过了血迹，血也暂时地止住了。
他走到梁真的身边，握住了她垂在一侧的右手。
“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在你说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应该阻止你出门。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应该是我来替你挡这一枪，而不是你替我……”
梁真回握了他的手，稍稍心安。
麻醉剂注射到她的身体里，渐渐的觉得有点微微的眩晕，她觉得困倦。
但是实际上，又没有睡着。
麻醉剂开始起效了以后，她开始感觉到自己肩背上的伤口被划动，依然有很痛的感觉随着医生的手一下一下被牵动。
镊子伸到她的骨肉里去取子弹的时候，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阮霆深的声音轻轻的，“你要是痛，就咬着吧……”
一个东西伸到她的嘴唇旁边来了。
梁真确实觉得很痛，麻药起效的那种半迷糊状态下，她也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张口便咬住了。
混沌中半睡半醒，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器械在自己的身体上翻动，每一下都是钝重的疼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终于结束了，她感觉到自己的伤口被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就像在缝补一个破碎的布娃娃。
她趴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感觉到肩背部位被包扎起来，然后自己被推出去，转移到了安稳的病房里。
到这个时候，被子轻轻地覆在她的背上，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是粘腻的，身上已经出了不知道多少的汗，衣裳几乎都湿透了。
她并没有睡着，反而是因为麻药用得比较少，意识开始慢慢地清晰起来。
疼痛渐渐变得尖锐，先前的一时之勇，仿佛自己什么都不怕。
但是现在在漫长的疼痛中，她才觉得难熬。
孟长平和凌书寒在旁边关切地问她怎么样了，她也几乎说不出话来。
倒是阮霆深，跟他们二人说道：“这里有我，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凌书寒还有些迟疑，孟长平拉了他一把，“一万瓦的大灯泡，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两人叮嘱了几句要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先走了。
这时候有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握着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掀开了她背上盖着的被子，用温热的湿毛巾，温柔地替她擦拭身体上的汗迹。
这样使她在疼痛中，变得舒服了许多。
等他擦拭完了，重新替她盖上被子，她身上不再有那种粘腻感，清爽多了。
她轻轻地拉住他的手，“霆深……”
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却没有想到，一大滴滚烫的水滴直接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原以为是他刚才拿的湿毛巾滴下水来了，但是方才那毛巾也没有这样的温度。
她迟疑了一下，吃力地把脖子抬起来一点，去看他时，却只见他站在自己的床前，手里什么都没有拿。
方才落下来的，是他的眼泪。
冷酷如阮霆深，所有的情绪从来都不会挂在脸上，他连笑，都是只在眼睛里有那么些微的笑意，几乎不牵扯面部表情的。
可是现在，他落泪了。
梁真怔了一下，微微垂眸，又恰好看到他的手，手背上全都是斑驳的齿痕，有的浅，如朵朵桃花瓣，有的深，深得几乎快要见骨。
她猛然想起来，这是刚才手术的时候自己咬的。
刚才阮霆深把什么东西送到自己嘴边让她咬着，送的是自己的手。
她当时意识模糊，疼的时候便真的咬了。
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为他做了多大的牺牲，如果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大概也还是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在那一刻，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后果，只记得那是她的男人。
她的手指轻轻地触摸他手背上已经干涸的血痕，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觉得不那么痛了，故意调侃道：“咬得很痛吗，你看看，都把你给咬哭了……”
阮霆深没回答，他半跪下来，就着病床上，把她给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你今日的苦，都是为我受的，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