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叹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自己说出那些话会令陛下非常反感,可是,他既然是大唐的臣子,那么就必须去面对。
“陛下,您不得不见一下他们的使臣了。”他说道。
“那一位,想要拜见您,并且提出他们的条件。”
使臣出使之前,一般两国的统治者之间都会知会,然后便是鸿胪寺接待,紧接着使臣都会拜见别国的皇帝,讲一些有的没的的话语,表达一下两国的“友好”,大体上提出一些条件,然后给双方留下思考的时间,随后便是外交部门和使臣互相讨价还价,消磨许久,这就叫政治。
唐皇虽然如今亲政,可是北疆战事就够他受的了,南吴的知会,他完全不想理,然而,就算他略过了那些东西,还有一些东西,也是不得不进行的。
他是大唐的皇帝,对于大唐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想怎样就怎样,可是使臣是南吴人,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想不理睬就不理睬的。
他的脸上的厉色延续了很久。
时间都仿佛放缓,四周极为压抑与安静。
方洪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就怕陛下说他们鸿胪寺这种事情都不能够帮助挡着,没用,既然没用,死了算了。
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用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陛下身边的那个老太监,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对方的神情同样略显严重。
在这一刻,一种他认为该死的、实在不该想的想法一闪而过,又被他压制了下去。
如果管清和那个家伙还活着那该多好,如果丘战神还在北疆,岂不是更好?
那些事情,管清和一定会整理得井井有条,不会让他们鸿胪寺承受特别大的压力。
虽然在管清和领导下的李姓大唐有点名不副实,但是至少,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自己也不用担惊受怕到这等地步。
好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陛下阴沉着脸说话了,说出了同样阴沉的话,而且并不是他最最担心的那种话。
“明日的早朝,让吴国使臣觐见吧。”
方洪吐出一口气,随后心又猛地揪紧。
……
……
北唐皇宫内,风景最最秀美的,也最最雅致的,是长流宫。
以包括北唐在内的以往的数千年历史来看,各个宫殿数也数不清楚,长流宫在这其中只是很普通的一座宫殿,不管是它的样子,还是它的名字。
可是,在全天下人,包括南吴人,甚至还有突兀人,以及其他国度的人看来,长流宫是一个寄托着无限美好的一个宫殿。
它的名字、它的传说,它的一切一切,这三个字,都拥有着巨大的、令人难以摆脱的魔力。
很多人都很向往它,因为它的主人,那个北唐第一美人。
李惜芸不仅是美人,也很特别。
至少,她不会是一个花瓶,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那一场赐婚,她的高贵与神圣性的一点也不动摇,应该还会持续很久。
不过,北唐人并不在乎那一场赐婚,哪怕是那一个洞房花烛之夜。因为他们不承认那一场赐婚,也不承认她是管阔的妻子,哪怕在那个时候有可能会成为管阔的妻子。
相反,中书令管清和在那一夜被扳倒,她作出的牺牲,更加增添了她的传奇色彩与无上的魅力,她更加成为了一种神话。
如果没有尊贵的广乐公主殿下,现在的大唐,还在管清和那个老贼的手里!北唐人都这样想到。
李惜芸这么一位奇女子为了大唐,付出了这么多,付出了自己的名誉,接受了那一场荒诞的赐婚,是百姓之福。
人们或许并没有意识到,管阔与李惜芸的那一场赐婚,最终成为了一场闹剧,不了了之,然而,陛下的赐婚也从来都没有收回过,同样是不了了之,哪怕所有人都已经下意识地认为它不存在了。
这真的很搞笑。
暮秋的长流宫,没有春天那么美了,桃花早就谢了,颜色都变得有些单调了,但是依旧充斥着迷人的色彩。
它的主人,美丽依旧,倾城依旧。
李惜芸静静地站在秋日之光里,鲜红色的宫装拖地,上面点缀着争芳夺艳的百花,仿佛那个如水的春天。
她仰起秀首,同样就像是那个时候的春天里一样,慵懒地眯起细长的美眸,望着暮秋难得的淡金色阳光。
“唉——”她以以往都不会表露出来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恍惚间就像一个失落的小女孩。
随后,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似乎为自己这个看起来很幼稚的、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的神情动作而感到高兴。
在从前,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的时候,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完全随自己的意愿,比如就像刚才那样,老气横秋,但是很可爱地叹气。
后来,她就变成了人们现在所认为的、期望的、传颂的那种广乐公主形象,她变得优雅,变成了大家闺秀,变得沉静,变得看起来非常睿智,以至于成为了北唐的传奇。
她很喜欢那种被大家看成凤凰的感觉,但是内心深处却隐约觉得有些失落,因为那不是她李惜芸想要的样子。
她的轻笑缓缓收敛,然后眉宇之间出现了几分担忧。
她刚才的叹气并不是故意做出来让自己看看的,而是发自真心。
她知道了北唐北疆如今的状况。
一切都在风雨飘摇。
成武将军苏印投敌叛国了,那个自己在长安有过数面之缘的像是兄长一样的人物就这样和他们形同陌路,不共戴天。
她不怎么恨苏印,因为她理解苏印,然而假如她拥有杀死苏印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她是广乐公主李惜芸,她做事情从来都很果断,比如那个时候她的哥哥秦王李择南告诉她隐藏在赐婚之中的隐秘,她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选择了接受,并且愿意去执行,相反,如果她不接受,就算李择南把剑架在她的秀项上,也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