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时,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管阔,想要看看他会作出怎样的回应,很多人,尤其是一些年轻人,都觉得,管阔应该会羞愤无比,对着关偃月和关纤云大骂几声扞卫自己的尊严,随后用自以为大摇大摆的动作愤而离去,潇潇洒洒。
在那些眼睛里,便有着那一位高高在上的南吴圣将金忧作。
谁也不会知道他的确切想法,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和管阔的真实关系,但是最起码,在许多人看来,这说明管阔接下来所表达出来的态度势必会很精彩,精彩到南吴圣将这一位大人物都来围观了。
除了两双眼睛没有看向这里——关偃月和关纤云。
他们表达了对管阔的不认同,于是他们一直就那样微微昂着头,目不斜视,不再关心管阔的任何动向。
在一片死寂与期待、情绪复杂之中。
管阔说话了。
他笑了笑,一点都不像是在强装笑颜。
很是微风和煦。
“我是不是关家人,这不重要。”他说道。
“我不认识关家的任何人,和你们也是在今天第一次见面,杀出长安的那一夜,我还在古通阁见到了一个南吴秘府的老人,他们都叫他关老,不过可惜,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情。”
“关家,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古道远处的风景,看起来那样真切,但是我不会浪费时间不顾行程而去那边触摸,那些风景可能很美,你们可能也真的的确很光彩夺目。事实是,我的确拥有着关家的血脉,如果能够得到你们关家的认可,让我能够顶上关家的名号,我不会拒绝,也会高兴,因为毕竟我也是南吴人,我们有着同样的祖先。”
“但是……”他顿了顿,眸光看向关偃月,随后便停留在那里,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以让所有人确定他是在对着关偃月说话。
关偃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尊敬和不尊敬,那种很矛盾的感觉冲击着他强大的威势,让他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挑衅。
管阔在对着他说话,于是便很认真地看着他,那自然算是一种尊敬,但是以他这样的身份,管阔看得这样肆无忌惮,便是极大的不尊敬。
关纤云蹙起好看的秀眉,不喜更加深了。
“但是什么?”她忽然出声问道,声音悦耳动听,同时有着某种天籁般的和感。
在说完之后,她的眼眸之中似是出现了一丝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情不自禁地问出这一句话来,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压根就不屑于去搭理管阔吗?那不是傲慢,而是一种不在同一层次上的忽视。
管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他的笑容绽放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可能那种形容听起来有点吓人与猥琐,但是实际上,他的那种自然而然的高兴的、自信的、骄傲的笑容,却是在那一瞬间便征服了许许多多的人。
因为,那个笑容,很强大。
“但是,如果你们关家不认可我,那么我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因为,不论我是不是关家人,我都是管家人,管府的管,管清和的管,管阔的管!”
最后那三句话,他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有气势,一句比一句不可一世。
我没有你们关家的荣耀、底蕴和权倾天下,但是只要我有管家,便是一切!
“我刚才说过,我是不是关家人,这不重要。”
“而我是管家人,这才是重要的,并且是唯一重要的。”
他的话说完了,没有轰轰烈烈、信誓旦旦、咬牙切齿、唇枪舌剑,但是隐约之间却让人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伟力。
于是,堂屋内外,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简直是太骇人听闻了。
也简直是太#炸天了。
金忧作的目光离开管阔的身上,他舒服地闭起了眼睛,有些惬意地往后靠了靠,神情也是完全放缓下来,甚至还出现了几丝欣慰的神色。
他很满意,这就是他在管府十几年以来日日夜夜朝夕相处的小子,他长大了,也强大了,并且强大到如此了。
“你真是一个狂妄无知的小子。”一直都泰然自若的关偃月难得一次露出了隐约的怒意,声音也是稍稍大了几分,而且满带着冷意。
“我就是在说事实而已。”管阔道。
关纤云微微转了转玲珑的身躯,裙裾随着这一动作轻柔地飘舞,她的如瀑青丝泼散,明眸看向管阔,轻笑一声,看起来不生气,也没有任何的情绪,一点都没有:
“管阔,管府已经不存在了,管伯父也已经逝去了,希望你不要一直活在梦中。”
管阔往前踏出一步,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的明眸、她的面纱、她的娇躯,说道:
“我在,管府依在!”
这六个字,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
……
今日的天下,突兀人隐入北方的深处,北唐陛下驾崩,新皇李择南登基,并且册封了皇后,同时对南吴秘府几乎是赶尽杀绝。南吴圣将金忧作复出,北唐水师和南吴水师对峙过,虽然南吴在李择南登基的时候遣出使者,但是在这背后,暗流涌动,矛盾一触即发。
而再往前推一年多,北唐和南吴一片和平,欣欣向荣,突兀人也是并未大举相犯。
那些时候,北唐政治上的实际掌权者,是中书令管清和。
管府的荣光,达到了极致。
在那些时候提到管府存在着,会引发无数人的向往与尊重。
然而终究,它还是落寞了、破败了。
相信,即使还是现如今名存实亡的管府,只要管清和在,那么许多人都会认为管府存在。
而管清和已死,现在,是管阔在叫嚷——我在,管府依在。
听起来很可笑,可是看着他的神情、感觉着他的那种气势以及认真、义正言辞,几乎大多数人的心中都升腾起某些异样的感受。
关纤云面纱之下的神态本来很自然,她的父亲因为管阔的那些言论而略微有点恼怒,她却一点都没有,然后管阔朝着她踏出一步,喊出那么一句话,她竟然久久都说不出任何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