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可不会真的这么看张大小姐。
张大小姐说出这么一个开场白,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情太冷,不常与人交际,也正因为太冷,她下面的人不敢与她交际,其他和她地位差不多的人也觉得和她交际很无趣,于是,这更加让她不善于交际,最终说出来的开场白会如此毫无新意。
管阔笑了笑,说道:
“是张大小姐对我又见面了,而我对您的面,却并未真正完全见识到,只是您那一双冷眸,倒是让我顿觉又回到了寒冬。”
的确,当初的惊鸿一瞥,他并没有见到那一位名美人的全貌,倒是对对方那一双冰寒刺骨的美眸印象很深。
马车里,沉默了许久,那位女子才道:
“看不出来,众所周知的管阔,居然也是伶牙俐齿,和不少人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急着和管阔动手的意思,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其他人会知道。
管阔的确并不会理解她内心深处的疲惫与矛盾,在他看来,吴皇要杀死自己,发布了通缉令,处在姑苏界内,张家人发现了自己,不能不管,也觉得管起来不需要消耗太大的精力,于是便想顺手杀死自己,就这么简单。
其实不简单。
或许某一些方面,那些人说得对。
他管阔只是一个小人物,就连莽夫都算不上,他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够用很简单的思维去思考事情、再去解决事情,而不会像那些政客、那些势力一般博弈,也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想到这些。
但是小人物也会有很逼人的力量。
只要把他们逼急了,会爆发出很恐怖的威力。
小人物也可以毁灭一个时代,或者是创造一个新时代。
这或许是那些大人物最后走上悲剧的原因。
“我不想和你多说其他的什么,”管阔说道,“我也不想显得太过自负从而讨人厌,但我还是想说:你们了解我的实力。”
“就算你们陛下的赏金再丰厚,以你们张家的底蕴,也不会多么在乎,而至于表示忠心,我想,他相信你们,便是相信你们,不相信你们,便是不相信你们,并不会因为你们多杀了一个管阔,或者少杀了一个管阔,而生出多大的变化。”
“为此搭上几十条性命,很不值得。”
他说完这一切之后,就不说话了,等待着张大小姐的回应。
他没有对这就说服对方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这对以后的说服会有用处,当然在此期间,他还需要用到秦杀的武力力量,让对方真正意识到和自己作对,代价真的不会小。
“你所说的,只是事实的冰山一角。”
张大小姐的声音好听,但是像是不带丝毫感情,她没有特意用俯视的态度,然而那种俯视的姿态自然存在,就像是她本来就凌驾在管阔之上,是以一个大人物的姿态来俯视一位小人物的。
管阔本来有些不舒服,但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刻意的轻视他,只是因为身份地位以及其他的一些看不见的东西,而自然而然如此,便只能够当作没有感觉到。
“哦?”他的这一个字略带嘲讽,还有着提问色彩。
“我只告诉你这一句话,”张大小姐继续说道,“因为以你所处的位置,你根本想象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在你得到关注的时候,你会有幸成为一颗棋子,但是更多的时候,你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那些时候,那些下棋者会认为你没有什么用处,便会决定杀死你。”
“你这是在帮助我理解自己所处的境地?”管阔歪着脑袋问道。
“的确,只是你自己的境地,冰山一角的境地,而不会知道更深层次的博弈与波折。”马车里,看不见容颜的张大小姐,冰寒刺骨的妙音里面,还隐约有了几分不耐烦。
是的,她居然会觉得,和管阔深究这些,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仿佛燕雀是不会理解鸿鹄的高度一样。
管阔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说道,“我每一次都会特别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的姿态,你们总是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仿佛洞察了‘小人物’们的一切,但是其实,身陷死局的,是你们自己,你们真是无知得可怜。”
“井底之蛙,也敢大言不惭,管阔,你听说过蚍蜉撼树吗?可惜,在我们张家的面前,你就连蚍蜉都不算!”那名少年不可能忍受管阔对着他自己进行什么言语攻击,更不用说听到管阔言语攻击自己最最敬爱的张大小姐了,此时此刻,他面露阴狠之色,就像是马上就要冲上来掐死对方一样。
“鼠目寸光的人嘲笑井底之蛙,这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当然,这句话,也包括你们家大小姐,甚至是你们的家主,还有你们南吴权利最高的那个人。”管阔的眼中,泛起一丝寒意。
他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知道他说的最后一个人究竟是谁。
处在南吴的土地上,暗讽那一个人,简直是骇人听闻,最起码是面前这些土生土长的南吴人看来。
因为经历不一样,说大一点,是他们的世界不一样。
管阔在北唐长大,他对“陛下”这一个词的概念,可能只有那一位和他比较亲近的北唐先帝,他不害怕那一位,后来的李择南,以及吴皇,他一个是不承认,恨不得马上杀死对方,另一个是毫无对方是自己统治者的觉悟。
于他而言,目前的吴皇,只是一个要杀死他的敌人,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尊敬色彩。
不过很显然,他以为很自然的一句话,却是让这些对吴皇崇拜无比的人物震惊了一瞬,那一瞬,仿佛万籁俱寂。
随后,张大小姐周围的某一些人就像是爆炸了一样,因为管阔用轻飘飘的言语侮辱了他们的大小姐,还有家主,甚至是陛下,重点已经不仅仅是言语了,而是他的态度。
他就像是没有觉得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