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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泉和樊若水凑在一起议论时政、观摩水势,任由属下在堤上忙碌,反正禁军和州郡兵都有校尉统领指挥,民夫也有小官小吏和皂隶呼喝调度,倒是并不需要二人多操心什么。【高品质更新】
先前曹泉一度亲自动手忙碌护堤,那是和濮州的同僚不合适袖手在一旁闲扯,现在有了迎候禁军旧识的理由,这个迎候的过程却被他用得足足的。
而就在距离这两个人只有不到百步远的东侧缕堤,濮州的知州赵曼卿陪护着奉诏下州县检视民田的阅田使、左司员外郎侯陟,也和樊若水二人一般地边打量着浩荡的河水,一边在轻声地交换着意见。其实说两个人在轻声说话并不妥当,因为他们并肩站着,说话却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只要稍微小一点含混一点,旁边的人在风雨声当中几乎就听不见对方说话了。
赵曼卿此刻就是在大声地喊着话:“侯员外郎,尊驾奉旨到各州检视民田,就不必在河堤上劳碌了吧?不如回府衙歇息片刻,待这一阵暴雨稍住,再行沿河检视?”
“吾此番出京,固然是奉旨到沿河各州检视民田,有灾重者赈之,灾轻者勉之。更要巡视各处堤防,对河患慎之又慎,时刻关注夯土堤坝在汛期河水的压力和浸泡下不至于崩溃垮塌。”
侯陟的话中规中矩,却听得赵曼卿的脸色一臭。对方的意思分明讲得很清楚了,侯陟奉的这道圣旨管得很宽,明面上的检视民田以及相应的救灾、赈济和催课要管,还另有巡检河堤的使命。
这前一段的使命也就罢了,转运使、检田使就是干这个的,知州的权力和它没有什么重叠;但是这后一段,巡检河堤,对危险地段严防死守,这些可都是知州的责权,如今倒是大半要归这个左司员外郎了。
赵曼卿勉强笑了笑说道:“今年这雨水下得长了一些,开头冬麦灌浆来些雨水倒是很好,有助于小麦增收。孰料这雨后来就几乎是下个不停,进入收割季都难得有几日放晴,今年的夏粮虽然不至于绝收,却也肯定是大幅度减产了。【高品质更新】这还是好在濮州发生内涝的时候,民田里面的麦子已经抢收完毕,否则内涝一起,河堤又告警,夏粮真的是说不定要绝收。”
“唔……这样的雨水~”侯陟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恐怕麦子不光是减产了,夏收的品质肯定也不好,今年收取的租赋既不能充作军粮,也不能留作种子,只能将就着吃了。”
“是啊……本州正思忖着如何保证今年的税赋呢,还有眼下这些上堤的民夫,州县日后也要据其出工的日数给粮,刚刚存满的官库怕是又要空去一截。”
这件事的确是一件让人发愁的事情,赵曼卿已经为此愁眉不展好几天了。
“你看,这堤坝……”侯陟伸脚踢了踢脚下的土堤,一下子倒是溅起了一朵水花,“夯土的大堤,虽然在关键地段用军器监生产的那种水泥进行了加固,但是肯定经不起河水的长期浸泡和挤压,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管涌而发生堤坝成片垮塌的问题。”
赵曼卿面带疑惑地看向侯陟,心中大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从税赋和民夫的以工代赈粮的问题上转移到了堤坝安全的问题了。不过侯陟,目前提到的也是大事,所以赵曼卿并没有打断他。
侯陟看了看赵曼卿,问道:“这一段缕堤已经被河水浸泡了三四天了吧?漫堤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对吧?”
“对的,今夏的雨水来得太猛,河水不及下泄,恐怕全河段都是越积越高,幸好丁壮们奋勇争先,濮州的缕堤才没有出现险情。不过照着暴雨这般下法,还有上游的来水增多,估计过不了一天就会发生漫堤。好在不是工部和水部早已经核算过了么?漫堤的河水将会在格堤段逐级淤减,最终并不会对遥堤造成冲击,所以是不妨事的,”
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保密,别说是对奉旨下来调查的侯陟了,就算是对本州的兵丁和民夫,赵曼卿都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所以说起这些事情来相当的自如。
“嗯~不不不……”侯陟却是连忙摇头,“不要这么轻视河水之威,濮州的缕堤坚固,我看也没有超过澶州,而澶州正是在漫堤大半天以后发生数处溃堤的。在河水漫堤之前,缕堤外侧出现的管涌现象,只要勤于巡查就能察觉并且及时封堵,正是因为河水漫堤之后,巡查人员不再具备随时查探堤面的能力,无法及时发现并且封堵管涌,最终澶州缕堤导致连决数口。”
赵曼卿心中一震,面露惊讶之色:“原来如此!这么说澶州发生的溃堤并非官府疏于职守的缘故?却是情势发展的必然?”
“是啊……原先在做小型试验的时候,条件远没有真正河水暴涨来得苛刻,河堤并未受到洪水长期浸泡,所以那些堤坝里就只有受到约束的急流冲刷而下,挟带着巨量的泥沙迅速下泄,却从来没有说引发溃堤的!”
侯陟感叹了一声,然后才转头盯着赵曼卿说道:“所以陛下在获悉澶州溃堤的消息之后,就已经专门吩咐过了,其他沿河州县一旦出现河水漫堤现象,就立即在缕堤上早已选定的位置掘开分洪口,控制着河水有序地排入格堤中。”
“掘开分洪口!不再坚守缕堤保证顺利行洪么?”
尽管根据史籍记载,历史上在河堤出现重大险情的时候,为了确保某些重点城池或者重点地段,都出现过在河堤的指定位置掘开分洪口的事情,赵曼卿仍然感觉到了一丝惊讶。
“在缕堤上掘开分洪口一样可以顺利行洪,而且由我等主动掘开,比起缕堤被洪水浸泡漫堤之后自行溃决更能趋利避害,至少分洪口是已知的、可控的,分洪水流也就是大略知道时间和流向了,因此不大可能造成护堤丁壮的伤亡。”
侯陟简略地讲解了一下这么干的意图,倒是让赵曼卿恍然大悟。
“其实缕堤被开上几个口子也不怕,有格堤的连绵拦蓄,有遥堤的阻挡,分洪的河水都通过内外堤之间漫流下泄,大量泥沙沉积在格堤之间,既不会冲毁民田,也不会冲走百姓——澶州出现的伤亡,全都是因为缕堤骤然决口而猝不及防。如果赵知州安排得比较妥当,濮州的分洪就不会出现什么人员伤亡,至于内外堤之间有任何损失,那都是在预计之中。”
尽管赵曼卿已经表示了理解明白,侯陟还是详细地向他介绍了具体的因应方案。
不过前些日子还在死保堤坝,现在却已经开始准备人工决口,赵曼卿心中无疑是有些郁闷的,抬头向北远眺了一下河面,低头看了看就快要涨到缕堤堤面的河水,再转头看看远处的遥堤与中间被格堤切割出来的格状河滩,赵曼卿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也好!一旦发现河水即将漫堤,就组织人手去掘开几个位置,这样倒是不用接连几天提心吊胆的……再说分洪淤滩的时间也比较好控制,从这次洪水结束到秋汛来临,中间的这段时间既好计算又方便安排。”
赵曼卿很快就从缕堤终究不能保住全身的泄气状态中走了出来,看到侯陟微觉疑惑地盯着自己看,于是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员外郎提醒了本州么?前面说起濮州今年的赋税收取困难,又提到了给民夫供粮的捉襟见肘,现在缕堤与遥堤之间的行洪淤沙倒是给民户提供了一块好田地。”
侯陟的眉头拧了起来,转头看向那些格堤分开的格状河滩,疑惑地问道:“这种行洪区如何做得田地?秋汛涨势小一些也就罢了,若是秋汛像现在这边汹涌,那些田地还不是一夕之间又被冲毁了?”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濮州不会把这些田地分给民户,而是从官仓匀出一些荞麦种子贷给出工的民夫,让他们在这些淤沙肥沃的土地上播种,收获之后还了官仓贷出的粮食,剩余的也好给他们做口粮以度过今年这个歉收的年份。荞麦生长期短,还不怎么耗费劳力,正好可以卡在两个汛期之间种完收获,至于荞麦比较吃肥的毛病,有每次大涝带来的河沙淤泥,却是无需担忧的。”
赵曼卿轻松自如地向侯陟讲解着自己的赈灾构想,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在应举之前没有荒废时日,跟着颉跌彦贵他们折腾北平府的皇庄,倒是很好地了解了许多耕稼方面的知识,此时发挥到自己治下,还是很有些得意的。
侯陟听了赵曼卿的分说,不由得眼睛一亮:“是个好办法!今年大河沿线的州县普遍遭灾,麦收肯定亏欠不少,很多民户须得向官仓贷粮方能度日,若是依了赵使君的办法,倒是可以抢收回不少粮食来,着实是纾解民困的好主意!”
&^^%#混在五代当皇帝28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