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京行营
“茂陵仙客,算真是、天与雄才弘略。Www..Com
猎取天骄驰卫霍,如使鹰鹯驱雀。
鏖战皋兰,犁庭龙碛,饮至行勋爵。
中华疆盛,坐令夷狄衰弱。
追想当日巡行,勒兵十万骑,横临边朔。
亲总貔貅谈笑看,黠虏心惊胆落。
寄语单于,两君相见,何苦逃沙漠。
英风如在,卓然千古高著。”
放开马缰绳任座下良驹轻快前行,郭炜信口占来一词,文采虽然并不怎么超卓,不过那种以汉武帝自喻的豪情溢于言表,将麾下大将视为卫青、霍去病的词句也令经过武学熏陶略知文采的军将们心中鼓舞,而切合当前北伐情境的语句却让翰林学士们衷心赞叹——他们当然不会以科举和文人应酬的高标准严要求来对待这个马上皇帝,何况这阙词也并不差。
幽州城南的官道上人如潮马如龙,刚刚从桑干河的运输船上下来的禁军行伍整齐旌旗猎猎,簇拥着御营向着大周的北京进发。虽然这是在内线行军,但是行营主将、殿前都指挥使苻俊依然是一丝不苟地安排了斥候开路,不过皇帝亲自跑在队伍的前列却也没有受到他的阻挠。
北平府尹和范阳军节度使肯定都是要出城郊迎的,所以皇帝冲在队伍的前列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这里并没有接敌的风险,再说队伍的前头与左右数里外还有斥候严守条例警戒呢,所以根本就不必担心什么。
身负重责的苻俊都没什么可担心的,驱马跑在前面的郭炜本人就更不担心了,身边跟着东西班的扈从,还有翰林学士与运筹司军咨虞候文武两班相随,身后是滚滚向北的威武强军,遥想着即将到来的空前大战,郭炜只感到意气风发。
初夏时节,燕地的气候分外怡人,北地的春风还没有消散,珍贵的春雨却已经止歇,夏日的酷暑尚未降临,冬麦的返青拔节暂时告一段落,无比忙碌的夏季抢收却还要等一段时日,正是天子出巡和大军北征的好季节,郭炜怎么可能放过?
永乐八年的初春,在综合了各项情报之后,郭炜终于和两府决定了北伐辽国的具体方略和时间,将各项动员工作交代了下去,并且下诏成立多个行营。
幽州北面行营,这是此次北伐的主力方向,攻击的重中之重,行营都部署为殿前都指挥使苻俊,行营副都部署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白廷训,行营都虞候为锦衣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郭守文,行营都监为军咨部尚书曹翰,由北平府尹李崇矩知行营转运事。
这一路大军集中了殿前军的主力和一部分侍卫亲军马军、一部分锦衣卫亲军步军,将会以北平府的檀州和景州为出发基地,在正式开战以后分成两路自古北口与卢龙塞出关,分取辽国的北安州和泽州,然后向北齐头并进,以辽国的新南京大定府为目标,扫荡其各个头下军州和牧场,力争重创此地的主力奚部。在控制了辽国的新南京各大城池与牧场之后,无论辽国在此地的各部族是避战北逃还是被歼灭,这路大军都将继续北上,以辽国的上京临潢府为最终目标,力争抓住辽主的皮室军进行决战,最低限度也要占领临潢府及其附近各州,摧毁辽主常用的捺钵地。
河东北面行营,以占地为目标的辅攻方向,行营都部署为河东节度使向训,行营副都部署为范阳军节度使高怀德,行营都虞候为朔方军节度使赵匡胤,行营都监为汾州防御使武怀节,以知太原府王祜知行营转运事。
这一路大军以河东、范阳军、朔方军、永安军等地的州郡兵和驻屯禁军为主力,再临时配置了一部分侍卫亲军和锦衣卫亲军的兵力,届时还会有定难军协同参战,沿着周、辽两国的西部边界全面出击,在辽主的皮室军无力增援的情况下,力争击破辽国西南路招讨司、南院大王诸部,收复从山后诸州到古受降城的广大地域,让辽国丧失西南部堡垒和他们赖以立足的西南部农业地区。
辽海行营,同样是以占地为目标的辅攻方向,行营都部署为渔政水运司副都点检曹彬,行营副都部署为侍卫亲军都虞候马令琮,行营都虞候为驻高丽都部署白廷诲,行营都监为内客省使翟守素,以宣徽南院使、度支部尚书张崇训知行营转运事。
这一路大军以屯驻在沙门岛的渔政水运司部队为核心,渡海登陆辽东半岛作战,配合一部侍卫亲军沿着辽西走廊从渝关一直向东北方向进击,驻高丽的侍卫亲军部队渡过鸭渌水向西北方向进击,力争聚歼辽国的东京留守司和东京统军司部队,最低限度也要将其击溃驱逐,以期彻底占领辽东半岛,并且尽量向北伸展,和定安国、生女真诸部等渤海国残余瓜分辽国的东京道,彻底斩断辽国伸向农业地区的臂膀。
把一切都布置停当了之后,郭炜这才遣使赴夏州敦促定难军协同作战,命高丽以举国之力助战。
永乐八年四月初三,立夏刚过,郭炜即下诏亲征——当然,依照前面的部署,郭炜这一次肯定是不会亲身犯险深入辽境的,但是待在洛阳静候前线战况也不是他的作风。
在缺乏即时通讯技术的时代,通常的信息传递手段就只有驿传系统,紧急情况下还可以使用信鸽和烽燧,指挥中枢当然是距离前线越近越好,洛阳……显然并不是一个最佳的地点,尽管它确实位居天下之中,三个行营距离它都差不多远,只要不是不间断地遥控指挥,待在洛阳等消息差不多也就够了。
但是郭炜肯定是不会满足于静待捷报的,他虽然没有越级指挥的癖好,更不会直接指挥到军、指挥这些级别去,但是他不能容忍自己对事态反应迟缓,不能容忍自己全力筹建起来的运筹司到了战时就毫无作为,所以自己率军亲征,将国家中枢向前线靠拢,在最临近前线的地方建立起一个反应迅捷的前敌指挥部来,这无疑是郭炜一定要做到的。
这个前敌指挥部的地点很容易选择。
大周的北京,幽州北平府,有燕山、太行山诸关隘的屏障,有用了几年时间新修的新城城墙为固,安全性是非常有保障的,并不需要留下多少大军环卫。所以群臣对郭炜率军亲征杀入辽境或许会有很多反对意见,但是对郭炜待在北京指挥全局却是无一质疑。
而且北京现在的仓储非常充盈,漕船可以通过永济渠、漳水、潞水直通潞县,也可以转道桑干河直抵宛平仓,还可以从海路把江南、吴越的粮食直接运到泥沽口的军粮城,然后换成漕船进入漳水,无论是大军通行还是补给都没有任何的困难,朝廷长期迁都至此或许还不行,不过以行朝暂居一两年则完全不是问题。
当然,北京也是位居整个北伐战线的当中,和北伐主力幽州北面行营的距离可比洛阳近得多了,就是与河东、辽海两个行营的距离也一样更近,单向通讯节省的时间少则两三天,多则四五天,往返应变节省的时间就越发可观了。
于是在一部分侍卫亲军、锦衣卫亲军和殿前军提前向北开拔之后,郭炜终于在四月初三下诏亲征,以渔政水运司都点检、山南西道节度使、梁王郭咏晟为河南府尹、西京留守,以枢密副使张铎为西京副留守,以恩州团练使、锦衣卫巡检司都巡检章瑜为大内都部署,以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柴贵为京城内外都巡检,以侍卫亲军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向韬为京城左厢巡检,以侍卫亲军龙捷右厢都指挥使史延德为京城右厢巡检,除此之外,其他主要朝臣和禁军将领全部随驾北征。
京城内有柴贵掌握兵权,章瑜负责监控诸司,张铎辅助郭咏晟统揽京师全局,后方不说是稳如泰山吧,那也无需郭炜有多担心了。更何况郭炜这一次根本就不会直接进入战场,待在北京对各种事态变化有足够的反应能力,京城在这种布局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倒是可以给郭咏晟提供良好的锻炼机会,也能够让他逐步在两府和禁军当中建立声望。
所以郭炜这一次北上,对后方是很放心的,比以往任何一次离开东京的时候都要放心,毕竟当年负责留守的王朴虽然忠诚明睿,却偏于身患心疾不能操劳,而后来担任留守的郭熙训终究只是弟弟,对外人来说那都是皇族,对郭炜来说却仍然隔了一层,只有现在的配置才能让郭炜分外的安心。
这一次北征,再不必去哪个曾经被辽军屠城的地方誓师以激励士气,经过多年整训的禁军,其中充斥着武学培训或者短训出来的各级军官,其作战意志固然不敢和后世的某些神军相比,但是在这个时代无疑是属于第一流的。
从洛阳到河阳,比从开封到滑州还要好走,如今的黄河与永济渠更是宽敞易行,尽管舳舻相连数十里,御营和幽州北面行营主力仍然很顺利地在四月下旬来到了幽州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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