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何出此言,长平伯府自然姓顾,又怎么会随小人姓曹呢。”曹仁进了大堂,只向主座上的顾秦行过礼,全然不把其余诸人放在眼中。
他一贯面无表情,行事也临危不乱,是这府中诸多奴才里最大胆的一个。
孤高又沉默,没有人注意到他,也不会有人称赞他的冷傲。像极了深巷里喜欢猝不及防扑出来咬人的恶犬。
顾秦抿紧的唇线透露出一丝薄薄的愠怒,他抬手将一本账簿丢到他的脚边。
账簿上白纸黑字,何日,何人,何事,一清二楚。
因“曹仁”之名常见,记账之人还在前头加了“长平伯府”四个字。他出身贫寒,家境并不富裕,入了长平伯府,免去吃住,每个月有五钱银子收入。可这短短数年,他在十三弦光是替那些惹了事的亡命之徒平事就花了九千多两白银,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么?
“倘若二管家硬要说是有人串通了赌坊,硬把账算在你的头上,那好像也可以。”顾云听佯装沉吟,继而微笑着“建议”。
“小姐有所不知,这种买卖,都是当面签了字据银货两讫,免得有人赖账。小人是亲手按过手印的,当然不会否认。”
顾云听闻言,不禁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
这么干脆地承认,必有后招。
“继续说。”顾云听搁下了茶盏,笑道。
“小人的确暗中威胁过姨娘身边丫鬟的家人,但从对她们动过手。这一点,小姐既然查过,应该很清楚。”
“也对,她们怕你的人下手,就是自己死了也不敢轻举妄动,的确不是你做的,还有么?”
“沈姨娘和四小姐都不知情。”
他说完,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后话了。
“嗤,”顾云听彻底笑了出来,颇为爽朗清脆,小鸾和绮罗愣了愣,也抿唇低低地笑了。顾云听道,“我以为只是条恶犬,不想竟还是个‘情种’。我说曹二爷,虽说推波助澜的未必不是凶手,但我们何曾说过找你来是为了这事?”
她感慨着,抬眸望向主座上默不作声的男人,道,“父亲,二管家说他动用府中银两买私奴的事,姨娘不知情啊。”
每次遇到这种局面,这顾伯爷都喜欢装聋作哑,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想让他称心如意。
他是为了保护长平伯府,也是为了保住顾云听,从这一点上来说无可厚非。可他越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麻烦,麻烦就越会接踵而至,如影随形。
不是他躲开了,这些恩恩怨怨就真的不存在了。不然,原主也不会死。
沈氏不知旁人的心事如何,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辩白,她就真的完了。
“老爷!妾身是真的不知情!妾身不明白三小姐为何一直咬着妾身不放!若是因为鸣雁山的事,妾身甘愿向三小姐认错,可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妾身真的担不起啊!”她颤巍巍地膝行至顾秦脚边,哭得肝胆俱裂。
“你不知情?”顾秦笑了一声,“账房是你的亲信,账簿也在你手里,这几年府里的哪一趣÷阁开支不经过你的手,你却告诉我这么一大趣÷阁钱的去向你不知情?沈烟,如果你觉得在我顾家住得没意思,我可以送你走啊。”
“……”
他的后半句话如呢喃一般,似笑非笑,被他盯住的人顿时如坠冰窟。
沈姨娘下意识地后退,却腿脚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
她好像,的确是在府里猖狂了太久了,久到被面前这个男人沉默的表相所蒙蔽。
这些年来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他都会沉默着一趣÷阁带过,最多施加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他看着越来越像是一个软弱平庸的普通勋贵,承前人之荫碌碌平生。
如果不是这个眼神,她几乎都快忘记了,她这个用尽了手段才勉强拥有的丈夫,从来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十余年前全大祁最嗜血最锋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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