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燕驾车载着张建中兜风,说是让他看看省城的夜景,张建中感慨的是,这里人多,车多,灯光灿烂,那像边陲镇,即使红旗县城,也是一到晚上就开始进入睡眠状况了。
车在珠江边跑了好长一段时间,江对岸的风景像彩色画一样。汪燕说,我们这边才是热闹区,在江对面看这边,才更繁华。说着,把车开上海珠桥,到了江对岸,让张建中看省城最繁华的地方。太阳光只能照亮大地,但夜晚的霓虹灯却能装点出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汪燕问:“你喜欢夜晚还是白天?”
张建中说:“在省城,夜晚更漂亮。”
说完,他心里很有一种淡淡的惆怅,想这些都与你无关,这里是别人的城市。他突然发现,这个世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为什么他不是出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因为,他出生在红旗县,所以,他就不能享受到这座城市的繁华,他就只能像汪燕说的那样,是乡巴佬!谁都不愿意做乡巴佬,但因为你的出生与别人不一样,你就只能做乡巴佬。然而,当你不知道还有那么繁华的地方时,你自己还很有优越感,还觉得那些种地的农民才是乡巴佬!
人与人是无法相同的,也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你出生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家庭,就决定了你的命运。
一个人为什么出生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家庭?而不是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家庭?谁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应该归结到这个人的运气?
运气好,出生在一个好地方好家庭;运气差,就出生在一个恶劣的环境,即使想改变自己,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然而,真能改变自己的人又有几个呢?
汪燕问:“你怎么不说话?”
张建中说:“我更深地体会到,‘人比人,比死人’的深刻含意了。”
汪燕“咯咯”笑着说:“你不会拿我和你比吧?”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人,我也是人!”
“你已经很不错了,你想想。村长的小女儿,一辈子呆在那么边远的小村子里。”
张建中想起了什么,问:“你不是说,要带她来省城吗?”
“昨天,我还跟村长通过电话呢!他们舍不得,说她太小。”
“你应该让他们来省城看看,让他们知道,她呆在那个小村子里和到省城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汪燕摇着头说:“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你这种感慨的,更多的人更易于满足现状,满足于他们生活的环境。”
这时候,他们的车经过一个霓虹灯闪得很绚丽有广告牌,仿佛还听见很急促的音乐,那广告牌便随着音乐不停地跳跃。车速减缓了,汪燕说,我们进去听音乐喝酒怎么样?
张建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又要花钱了。他可是有点怕怕,省城这地方好是好,就是花钱像流水,一顿饭可以让你囊中羞涩,再听音乐喝酒,不知又要花多少钱?刚才是汪燕埋的单,这次再消费,你还好意思再要她埋单吗?这么想,他就说:“算了,还是兜风四处看看吧!”
然而,汪燕已经把车倒回来了。
张建中灵机一闪,说:“真不好意思再要你花钱了。”
汪燕笑了笑,说:“你还怕把我吃穷了?五百万啊!任你怎么吃都吃不完。”
她在找地方停车,见街边的树下停有几辆车,便也开了上去。
“算了吧!还是不去了吧!”把埋单的事搞定了,张建中很有一种跃跃一试,但又不好表现得太直露,还是半推半就。心里也清楚,她把车都停好了,应该不会再有改变了。
一推开那块大广告牌下的大门,就有十几个迎宾小姐分左右站成两排,迎接他们。这是一个大厅,光线有些暗,却又让人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因为他们只是去大厅,也便没让迎宾小姐带路,只是沿着一个长长的楼梯上二楼。
汪燕问:“你的酒量怎么样?”
张建中隐瞒实情,说:“很差。”
她就笑着问:“你不怕我把你灌醉了?”
张建中心里想,你还是担心自己别被我灌醉了。这念头一闪,他又告诉自己,你可别把她灌醉了,到时埋不了单,你就惨了。
二楼有两个酒吧,一个是清吧,面积不是很大,光线朦胧,音乐似云似雾缓缓飘来,给人一种很舒适很缠绵的感觉。汪燕说,这地方不好,太静了。就带他穿过走廊去的高厅,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溢出山崩地裂的强劲音乐,像是一串串响雷在滚动,脑袋一下子便涨大了。这一个大型酒吧,光线也朦胧,到处人山人海,舞池里更是人头攒动,张牙舞爪。
好不容易才在后排找了一张只能围坐四个的空小桌,那桌很高,椅子也很高,还要抬屁屁才能坐上去,坐着便比站着还高,好些人并没坐,而是站着随音乐摇摆身子。张建中想,这些人定是挤不进舞池才这么站在这里摇摆的。
汪燕问:“到过这种地方吗?”
张建中说:“这种地方省城才有。”
“也不是的,好多市都有,但气氛怎么也没有省城好。”说着,她也坐在高椅子上,拿起桌上点的蜡烛高举过头。张建中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有服务员脚步很快地走过来了。
“喝什么酒?”汪燕问。因为噪声太大,他没听见。她就把脑袋凑过来,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大声重复了一遍,一口气便痒痒地喷在他脸上。
张建中躲闪了一下,也大声说:“随便。”
汪燕大声回他:“这里没有随便。”
说完,便见她张嘴大声,却听不到笑声。
自从走进这酒吧,汪燕就显得很兴奋,其实,张建中也很兴奋,不可能不兴奋啊!那么强劲的音乐,敲打得心一蹦一蹦,四周的血像般“突突”直窜。
“你经常到这里来吗?”张建中问。他没敢像汪燕那样把脑袋凑过去贴着她耳朵。
“你说什么?”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张建中觉得这么说话太费劲,便移过去坐在她身边那张椅子上。
“也算经常来吧!”
她告诉他,她住的附近也有这样一个酒吧,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总到那里去坐一坐,有时候也不一定喝酒。她说,她喜欢这种气氛,总让人有一种亢奋的感觉,不管白天多累,一进酒吧,整个人都变精神了。
服务员拿来了酒,四瓶罐装啤酒,两个酒杯。汪燕不用杯,直接对着罐喝。张建中见过这种牌子的啤酒,是美国产的蓝带。他还知道了这里要先付钱再上酒。这样,第二次要酒的时候,张建中便慷慨了一次,抢着付钱。
“你不像喝酒喝得很差的。”
“开始,我以为喝的是烈酒。”
“在官场上混,怎么也应该会喝酒才是。”
“你也算是在官场混过,喝酒一定很厉害。”
“以前,我反而没怎么喝,出来做生意,反而喝得多。”
他们一边说,一边喝,并没像旁边那些人那样划拳猜梅,眼睛却瞪着舞池看舞池里的人张牙舞爪。
“会跳舞吗?”
张建中摇了摇头。
“这种都不会?”
张建中还是摇头。
“乱跳就行的。”
汪燕坐在椅上随着音乐摇摆起来,摇摆得幅度大了,飘扬的发便时不时甩在张建中的脸上。
张建中心里有一种说出的感觉,不禁又是一番感慨,想省城就是不一样,夜生活也那么丰富。想难怪省城的人总看不起小地方的人,不管他们是农村还是城镇,都叫乡巴佬。如果,自己不是有机会到省城来开眼界,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人。哪一天,也能到省城来,过这样一种生活,那才真叫不枉此生。
“说说你的事吧?”汪燕停止摇摆,也把目光叫了回来,说,“你怎么调到边陲镇去了?在县城怎么也比在镇里好啊!”
张建中犹豫了一下,半老实关不老实地告诉她,说他正跟副县长的女儿谈恋爱,副县长准备培养他,便把他放到边陲镇去锻炼。
“你真很啊!副县长的女儿都给你泡了。”
“其实,其实,你不知道,我一直很纠结。”
汪燕脸一绷,说:“有什么好纠结的?是不是觉得要靠自己奋斗太有意义才有价值?那是大傻瓜,是食古不化,等你靠自己奋斗,真有出息那一天,人家又跑到前面去了。这世道,现实是最重要的,充分利用资源是最重要的,有人扶你上马,再送你一程有什么不好?那些没人扶上马的人才嚷嚷着要靠自己。换过来,他们有那资源,看他们会不会这么说?老爸不扶他,说不定还把老爸杀了。”
张建中并非想要谈这个话题,她也是有个好老爸的人,怎么能谈得拢呢?
“她以前有过男朋友。”这才是他的纠结所在。
汪燕反应更大,问:“有男朋友怎么了?只要你觉得跟她在一起,自己可以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行了,为什么要纠结那些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东西?”
“这怎么与自己没有关系呢?”
“吃醋啊!”
她看着张建中,他躲避她的目光。
“男女之间谈恋爱都会干些什么?”张建中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你没谈过吗?”
最好的回答是不回答。
“你跟你以前的女朋友谈恋爱干过什么?你干过什么,人家就干过什么。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自私,怎么就允许自己什么都干,却不允许别人去干?”
她举起啤酒,一气把罐里的酒喝干了,且还把那空罐捏扁了。张建中想,她一定受了刺激,她男朋友应该是一个很吃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