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商会内,人潮涌动,人群多是一片煞白神色,本能的退了出去,但很快就又好奇的围拢了过来,事不关己,又是这样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谁也不想错过,内心中,隐隐的还有些欢愉和期盼着事情,能够闹得越大越好。
或许这就是他们骨子里的天性,平日里被人欺辱多了,自己又无力改变,眼见旁人风光无限,心底里有那么一些时候,也期盼着所有人,亦如自己一般的遭遇,心中才会得到些许宽慰和平衡,世人大多都是如此,但在他们看清出手之人的身份后,又都是大吃一惊。
只见莫雨大小姐面冷如霜雪,手中水波流转,灵光闪耀,化作一柄淡蓝色灵鞭,鞭身通透,隐隐冒出淡淡的蓝芒寒气,在其丈许开外的温度,骤然降低,空气中的水汽,似有要凝结的迹象,瞬间灵鞭蓝芒大盛,似一下活了过来。
莫雨执鞭上扬,如仙子舞动起的丝带甩将开来,卷带起一道淡蓝灵力,直奔着莫令彦另一只手臂扫了过去。
莫令彦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神情漠然,似已经认命一般,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秦羽眉头皱起,一步踏出直挺挺的站到他的面前,将那灵鞭抓在手中,对着那美丽女子说道“他都已经断了一条胳膊了,这样的惩罚,难道还不够么?”
莫雨有些意外,柳眉微蹙,这感觉似有些似曾相识,手中灵鞭轻轻一甩动,便从秦天海手里溜了出来,卷起握在手中,向着面前的少年看去。
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秦羽怔了一下,竟不自觉有些莫名的紧张起来,除了师姐和秦氏里的一些女眷,他可从没有和其他姑娘,有过如此近距离对视的经历。
两人对峙片刻,却是一旁莫盈开口道“这位公子倒是有些意思,刚才我们还帮了你们解围,怎就这般不识好歹,非但没有半点感激,还来阻止我们莫氏处理家事?”
秦天海将秦羽拉了过来,狠狠了瞪了他一眼,轻声斥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跑出来瞎凑合什么。”
转而看向莫盈不忿道“维护自己商会的名誉,这不是你这莫氏总管应该做的事么?何来帮我们一说,再说你们这样肆意伤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莫盈迟疑了一下,道“公子说的是,不过肆意伤人却是从何说起?”
秦天海指着那满地的冰屑道“呦呵,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你当大家瞎啊,你看看这家伙的断臂,还有要不是这鲁莽的东西有些力气,还不被你那莫大小姐给大卸八块了。”
秦羽瞟了秦天海一眼,顿时有些不满,自己才不是东西,转念一想这样也不是很对,本想说些什么,却见莫盈也看了过来,心中又是一紧。
莫盈淡淡一笑,道“适才,我们也无意冒犯,还请公子多多包涵,不过你道行低微,应该更加要有自知之明才是,不然真伤到了,别的不说,倒还连累了旁人,背上些莫须有的罪名。”
秦羽心中惊叹,这女子前后举止,彷若两人,想起自己以前书中所见,女人善变,果然是至理名言。
而这话听着也实在别扭,更像有讽刺的意味,但看这少女的美艳的脸庞上满是真诚,似只是在诉说一些平常的事实一般,却又听不出有半点嘲讽的意思。
莫盈见秦羽一副木然的神情,目光虽然看着自己,但空洞的眼神分明想着其他的事情,只当他在先前的惊吓中,还没缓过神来,眼眸微斜,随手丢出去一块令牌,对着地上的莫令彦,道“你现在有什么要说的?”
莫令彦一下面色煞白,露出惊恐的神情,摇了摇头,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气,似已经用完了毕生的力气,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秦天海大有怒其不争的意味,但仔细想想却也是他们的不对,这毕竟是他们莫氏自己的事情,不是他们应该管的,也轮不到他管,何况莫令彦也真是自食恶果,丝毫不值的让人同情。
洛河莫氏向来以家规严明闻名百家,也正是这样,方才铸就了,莫氏商会在世人心中赏罚分明,童叟无欺的信誉,如今亲眼在这分会见识到,莫不叹服,纷纷交头接耳,细听下来,大多却是指责秦羽和秦天海无理取闹。
秦天海郁闷说道“你们人多,我现在说不过你们。”
莫盈也没有要再深究的意思,对着莫令彦淡淡地道“今日之后,你就不再是莫氏商会的人了,若是你还和寨上的人有联系,我莫氏商会首先就饶你不得。”
莫令彦毕竟也是修士,强忍着手臂断去的痛楚,踉跄爬起,整理了下衣襟,单手拘礼,冷声道“多谢莫姑娘手下留情,今日之事令彦感恩,有机会他日定要好好回报一番。”
莫盈扬手说道“感恩就不必了,经此教训,你自己好自为之,切莫再做这种偷鸡摸狗,弄虚作假的勾当,念你在莫氏商会多年,就网开一面,你走吧。”
莫令彦一声长笑,如癫似狂,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彷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望着莫令彦的背影消失在莫氏商会后,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唏嘘不已,曾在雾柳镇莫氏商会春风得意,高高在上的莫会长,半日之间就落得如此下场,自然也有不少受过其压榨的人,心里暗自欢喜,感叹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在人群逐渐散开之后,莫盈转身问秦天海道“你真是兰陵秦氏的少爷?”
秦天海愣了一下,这话听着十分耳熟,也是没有想到,这女子居然会主动和他说话,脱口道“难道我就这么不像吗?”
莫盈摇了摇头,又是叹了口气,偷偷的瞄了身旁莫雨一眼,然后笑了笑,秦天海眉头微皱,正欲询问,却见她们已经转身走了。
从莫氏商会出来后,对于药老的眼光和经验,秦天海赞不绝口,心悦诚服,但莫氏商会在他心里的印象更加不好了,所谓无商不奸,以前过去的就算了,这次可清清楚楚少了他十万灵币。
这一路上,秦天海没少说莫氏商会的坏话,完全将他们秦氏族规,背后不能病垢他人的规矩,抛之脑后。
又见秦羽一直未语,叫了他几声,秦羽才看了过来,这反映的迟缓,让秦天海更为恼怒,道“你有点古怪啊,莫不是看上了那两个莫氏的小姐,准备见色起意?”
秦羽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连忙稳住身形,啐道“胡说,你这人脑子里尽在想些什么呢?”
秦天海目光瞥了过来,笑道“我心中当然是相信你的,也知道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但看你现在做贼心虚表现,让我很心虚啊。”
“滚”
秦羽气呼呼的甩动着,手中提着的两坛老酒,随后扬长而去。
秦天海从后面微笑着追上去,道“没事,你也用不着害羞,我明白的,这也不能怪你,只怪那莫氏大小姐们,长得也太漂亮了。”
“滚啊,你离我远点啊。”
长街之上,行人穿流,在一条阴暗的巷子角落里,莫令彦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短短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那份气质,那身洁白的衣衫上面已经满是污泥,特别是肩膀处全是血色,被他不知从哪找了块污脏的粗布,简单的包扎了起来。
他眼光死死的盯着街道上,那两个追打嬉闹的少年,咬牙切齿,口中发出无声的吼叫,剩下的一只手臂,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发白的指尖不住轻微的颤动着,那包扎伤口上的粗布,因为激动又被鲜血沾染,很快沁湿,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仿佛只有这般痛彻心扉的痛楚,才能缓解他内心的不甘和刻骨的恨意。
他本有着一个光明前程,但所有的一切,似乎突然间都破碎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问题出在了哪里?那块令牌怎么会在莫盈的手上,难道是武陵背叛了?
转瞬之间,自己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他好想这只是一个梦,肩膀上不时的传来剧疼,提醒着他,醒醒吧,这就是现实。
在那两个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街的拐角后,莫令彦转身缓缓隐入进巷子的阴暗里,他一下醍醐灌顶,心中一下有了答案,都是他们,都怪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他们一定要死,所有得罪过他的人,一定都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