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傅石沐就是蒙的。”
唐东止不服气地用手肘撞了傅石沐一下,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傅石沐面不改色,丝毫不介意唐东止的冲撞,牵着崇歌,缓步跟在小十的身后。
“你好像就没生过气,你会生气吗?”
小十突然转过头,满眸笑意。傅石沐一向温和稳重,把这群兄弟当成弟弟一样照顾,脾气好得连焱殇都常常夸赞。
“自家人,没什么生气的事。”傅石沐眸子低下,神态温和跬。
小十抿抿唇,抬起一根葱白的手指,往傅石沐的下巴上轻轻戳,促狭地笑道:“非得让你发脾气让我瞧瞧。”
傅石沐的笑容有些僵硬,这是什么爱好?要看人发脾气?
小十又抿抿唇,笑道:“不过,你笑的时候真好看。”
傅石沐笑的时候,眸子里温柔的光轻轻滑过,如一抹春光降落在深深的潭水里,转瞬消失。就是这么一瞬间,不知迷倒了多少皇族郡主,贵族千金。只可惜,他在温和笑容后面长的是一颗铁石心肠,根本没有女子能靠近他——当然,除了小十。
一路往前,走了上百步,突然间大街上的人群开始sao动。
“咦,前面什么事?”
唐东止把手搭在眉上,往前张望了几眼,拔腿就往人群里挤去。
小十往路边的柱子上一靠,悠哉游哉地从随身香袋里取出一块玫瑰甘草片放进嘴里慢慢嚼。
傅石沐站在她身后,如同一尊无人敢侵的保护神。同是男儿装束,二人一高一矮,一挺拔一俊俏,惹来不知多少好奇打量的目光。
小十吞了玫瑰甘草片,打了个哈欠,阳光落在她慵懒的眉眼间,就连眨眼时都有说不出的俏媚。
傅石沐看着她,忍不住有些失神。
“前面有女子卖
身葬父,被几个公子哥给调
戏了。”唐东止跑回来,连比带划地说清了前面的事。
“哦,你怎么不管?”小十不悦地横他一眼。
唐东止双手一摊,苦笑,“您看看是谁的人吧。”
小十细眉一弯,冷笑,“别又是焱夷那老头儿的孙子。”
除了焱殇,焱家的另几个王爷都是卯足了劲儿在生儿子,儿子又生孙子。先别说焱灼,单说他爹焱昆,七十岁的人了,居然又娶了几个貌美年轻的小妾,其中有两个居然还真的怀上了,这战斗力简直令许多年轻男人都自叹不如。有好事者,甚至偷偷打听他平常吃什么,用什么,以图得到生子秘方。就连专给焱昆看病的大夫,都成了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开的生子秘方一副叫价百两纹银。
焱殇另一名堂兄焱夷同样战斗力旺盛,虽然只生了两个儿子,但这两个儿子各娶了十房妻妾,每房都给他生了儿女,如今长孙都已当了父亲,成了京中第一旺门旺户。每年过年或者给焱夷祝寿的时候,整条街都被沾亲带故的人给挤满了。
这些人欺负小十是女子,表面奉迎,心里早就不服女子成为天下之主。小十甚至得知几件秘事,若焱殇他们实在不回来,他们就要谋取帝位。
小十倒不怕这些,只是觉得没事斩几个人的脑袋太血腥,白白让她的青春变得残忍噬血,根本不值得。一生年华易老,少年时光短暂如流星划过,她得过得漂亮一些。
唐东止却摇头,压低声音说:“我才不怕那几个龟\孙子。”
小十眸子一缩,使臣闹事,确实不好办。她拍拍手指,掏出一方白色锦帕,慢吞吞地擦着沾到了糕点末儿的指尖,小声说:“走,去前面看看。”
“我去吧。”傅石沐一手拦住她,小声说。
小十扭头看他,唇角一弯,轻声问:“好哇,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些人在城中常常闹事,而各大衙门都不好管,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去。”傅石沐抓住她的袖子,往身后轻轻一带,大步迎向了慌乱躲向这边的百姓。
“那几个人喝多了,就在大街上要把那姑娘……哎哎,成何体统!还有没有王法?”有个妇人一手掩面,气愤地大声说道。
小十脸色更加难看,不顾傅石沐的阻拦,急步往前冲去。
“公子。”唐东止苦苦拦着她,不让她前去犯险。
“父亲把江山交到我的手里,我怎能看着子民受难而不管?”小十神色冷竣,一巴掌打开唐东止拦在身前的手臂。
唐东止见她主意已定,只得侧身放行,带着人挡开拥挤的人群,护着她跑向了闹事的地方。
这是街角两棵枝繁叶茂的凤凰树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隐隐有哭叫声从人群里传出来,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妇人们和正派人士早就跑开了,而那些下三滥的东西还围在这里,不仅不阻止行凶的人,还在旁边呼三喝四地叫人来看,更有甚者,甚至在指挥那几人扒
衣丢鞋。
扑……
一只绣鞋从人堆里丢出来,正砸在傅
石沐的身上。他俊眉微拧,伸手拂开了绣鞋,冷锐的视线直扫面前那一个个目露邪光的男人们。
“啧,三寸金莲,果然白嫩。”有人不顾傅石沐的目光,捡起了绣鞋直接往怀里塞。
“不要脸的东西,这是我先看到的。”另一个男人居然扑过来抢绣鞋。
此时哭叫声陡然大了,傅石沐藏于锦袖里的指尖暗自运气,抬手捋发时,已有指力击出,正中前面几人的后颈,那几人顿时痛得哇哇直叫,互相指责被对方暗算。
傅石沐趁乱挤进人堆,只见人群里几个衣着光鲜的异族男子浑身酒味儿,衣袍大敞,而地上草席已被扯断,一名年轻的女子被强摁在草席上,一双腿却从破掉的草席中间漏出去,沾了满腿的灰泥。黑黑白白间,还有不少新鲜掐痕。草席边洒落着撕破的衣裙,一只绣鞋竖在一堆凤凰落叶里。
“住手。”
小十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小脸顿时胀红。
“唷,又来了个分汤的,排队。”
几个恶人扭头,手中动作不停。
“别看。”
傅石沐手掌一抖,一条灰色锦帕从袖中滑落,他利落地折好,蒙住了小十的眼睛。
这种丑陋的画面,他可不想让小十看到,脏了这双世间最漂亮的眼睛。
“呵,你们两个断袖,也对女人有兴趣?蒙着眼睛是什么招数?来来,把这丫头的眼睛也蒙上,增增兴致。”
“畜牲。”
小十气得又抓下了布,这下倒好,有个男的正在扯裤带,裤子飞快滑落,一双长满丑陋黑
毛的腿闯进她的眼中。
小十哪见过这样的事,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羞得浑身热血直涌。
“别看。”傅石沐脸色发青,扳过她的肩,让她背对凤凰树。
“小子们,死期到了。”、
唐东止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国家体面,各国关系,飞身扑过去,几脚把几人踹开。
不想这几人还不是饭桶,武功不赖,被唐东止一脚踹痛,马上围了过来,凶神恶煞地攻向唐东止。
“小爷让你们几招,你们还得瑟上了。”
唐东止脸色一变,顺手一撸袖管,身形灵活地在几人之中穿梭。他在这一辈人中,是出了名的难缠,尤其会使毒,他身上任何一件普通物件都能可能倾刻之间化成夺命毒器,所以朝中的老臣都有些怕他。
这时他见这些人在小十面前如此放肆,早就气得快炸了,可不管毒死的人会是谁,招招往死里整。
不一会儿,四名男子倒地,只余下两人苦苦支撑。看热闹的人早就吓得如鸟兽般散尽,偌大的街头,只有他们一行人在激烈相搏。
那二人打了会儿,发现不是对手,互看了一眼,突然齐齐冲向东面。
“想逃……”唐东止轻蔑地笑,疾追过去。没想着就是这一步,中了那二人的陷阱,一人迎向他,另一人却众人的吸引力都在这边时,一把暗器尽悉打向小十。
小十听闻暗器风声,顿时气炸,不仅不躲,反而转身相迎。傅石沐的脸色大变,猛地一掌抓住小十的手腕往后猛的一掼,闪身挡到了她的面前,双袖挥舞,击落了暗器。
知道上当的唐东止制住了那人,转身看向小十。
“这是镇烟梭。”傅石沐用帕子捡起了一枚暗器,摊开掌心,脸色难看地说:“公子不应该冒险,这东西公子根本接不住。”
“谁说的。”小十不服气地说。
傅石沐强忍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镇烟梭很阴毒,只要你的皮肤碰到,马上会被烧伤。”
“这么厉害……”小十还是不信,她腕上戴了机关,她可不怕这什么小小镇烟梭。
傅石沐见她固执,于是一手拉起她的手腕,拆下了她手腕上的机关链,戴在自己的腕上。
“干什么?”小十嘟嘴,不悦地横他一眼。
“公子请看。”傅石沐走到了空地上,让唐东止击过几枚镇烟梭,飞快地打开机关,让袖箭去迎击镇烟梭。袖箭确实把镇烟梭击碎了,但飞溅的碎片有不少都打到了傅石沐的身上,手腕和脖子都有好几处被镇烟梭给烧出了大泡。
“这还算好的,没有毒。”唐东止咂舌,跑过去看傅石沐的伤势。
小十粉唇紧抿,脸色严竣。傅石沐这么高的武功都难以抵挡镇烟梭,她若刚刚真的出手,只怕就变成麻子脸了。
“哦,知道了。”她不情愿地承认了自己的过失,扭头看向吓得缩成一团的姑娘。
“你把衣服穿好。”唐东止侧着脸走过去,丢了件披风给她。
姑娘哆哆嗦嗦的把披风裹好,爬着过来给三人磕头,哭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小十虽是女子,但也不好意思看那女子光光的模样,还有地上这些衣冠不整的恶男,都让她的眼睛没地方放。她偏过头,硬着头皮问:“这些是谁的人?”
p>“公子,他们是金理国郡王的随从。”一名侍卫拎着打出镇烟梭的男子过来,丢到了小十眼前。
“快踢开。”小十捂着眼睛,羞得大叫。这男人的裤子还在脚踝上搭着呢。
“我看,直接yan了算了。”唐东止气恼地嚷。
“交给衙门吧。”傅石沐用帕子擦掉脖子上的血渍,扭头看小十,低声说:“我看今日也不要去骑马射箭了,还是回宫比较好。”
“我要去衙门。”小十板着小脸,放下了掩脸的小手。
这些人吃着她家的饭,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纵容这些男人在大街上作恶,闹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见官差前来?
“那好。”傅石沐大步过来,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把梳子,给她梳了梳发尾,沉声说:“公子是想随便看看,还是先通知他们?”
“通知他们了,好让他们都准备好?”小十冷笑,大步往前走去,“走,把这女子带着,我们去衙门告状去。”
傅石沐向唐东止递了个眼色,紧紧跟在了小十身后。唐东止让人背起那女子,另派了人去取身衣裳过来,一同赶往京畿衙门。